“我有时候还劝刚子，算了，房子是他的，你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咱作不了主。刚子说，那房子原本是有他妈一部分的，我姐跟刚子他爸在一起时，没少吃苦，挣得虽然不多，但家里家外都是她在打理，刚子他奶奶瘫了两年，其他两个儿媳妇都躲得远远的，是我姐一个人照顾的。刚子他爸每天做的事情就是上班教书，下班打麻将，还抱怨这抱怨那。刚子就说他妈太傻，离婚了怎么也不知道分点家产。
“我知道，我姐不是傻，她是没办法，她为了摆脱那个婚姻，什么都顾不上了，除了儿子。既然儿子已经长大了，也向着她，那点身外之物，还算得了什么呢。人在做，天在看。刚子他爸也没落什么好下场。去年我见过他一次，我是去我一个老姐妹时，就看见他站在那个老小区一棵树下面，我都快认不出他来了。我没跟他打招呼，我也不想再见到他。
“他现在落难了，想到儿子了，那么当初，他怎么没想到呢？你们把他当老师，想尽一份心，是你们心地厚道。但是不能要求刚子做什么。让刚子将他接回来，或是刚子去他那边照顾他，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有因必有果，他种下的恶果，只能他自己尝。如果说刚子，这是违反了赡养父母的义务，那就违反好了。刚子他最多能做的就是，在他爸死后，将他爸尸首送去小茅山一把火烧了。”
朱刚的姨妈说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都是命啊。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要走了，你们也别再找刚子了。就算是公家的人来了，也是这个结果。”
车在夜色急驰，车里的两个人从废品场出来后，两个人都像失去了语言功能，没有说一个字。冯小满打开车窗，风吹着她的脸，夜风清凉，白天隐匿的味道在喧嚣退去之后，纷纷出动，将她原本就复杂的思绪变得飘忽起来，她以前认识的朱匡久是简单的，片面的，通过了解的深入，层次的叠加，成了一个具象的人。这个人让她感到陌生、心凉。
“下一 步怎么办？”她将车窗关上，打破了沉默。
蒋波说，“还能联系上朱老师其他家人吗？”
“他哥哥已经死了，我试着找一下他侄子的联系方式。”
“如果他侄子也指望不上，送养老院吧，就是不知道养老院收像他这样的的人吗？”蒋波问。
像他这样的人？是道德上的，还是身体上的？还是两者皆有。“我不知道，你问问吧。”
于是，就这样两个人做了分工。
接着又陷入了沉默。
车很快到了凤凰桥，冯小满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时，蒋波抱歉地说，“其实我今天应该一个人来的。”
“为什么？”
“如果你被朱刚啤酒瓶砸伤，那我的罪过就大了。你知道吗，那一刻我都蒙了，我连挡在你面前都忘了，我什么也没做。”
“事发突然嘛，我也没想到，他真的就砸过来了。其实当时你也不需要做什么，如果你受伤了也不好。别想多了哦，再见。”冯小满轻快地说，风轻云淡，没有一丝犹豫，但在蒋波听来，却是绵里藏针。
蒋波心被刺了，嘴角努力支撑起笑意。待冯小满下了车，他的表情萧索起来，摇了下头，无奈地想，冯小满仅仅只是把他当作普通朋友。
冯小满刚走在巷口，就遇到了张玉叶。
张玉叶脸色凝重，两只手交叉抱在胸前，倚在墙上，劈头就问，几点了？还知道回家？
冯小满嘻嘻笑着，去搂张玉叶的脖子，“跟朋友出去办点事，怎么，对我不放心啊，怕我有一天跑了？不要你们了？”
张玉叶将她的胳膊拿下来，脸色阴沉，“以后九点之前必须回家。”
冯小满疑惑，今天这是怎么了？以前自己晚点回家时，她都会期待地问，是不是跟男生出去了？时间还早，你们还可以再玩一会儿，看个电影，喝杯咖啡，逛逛马路。
直到回家，冯小满才从冯建设口得知是怎么回事。原来，蒙娟来过了。
蒙娟送来了两箱牛奶、高档水果，另外，送给冯小满一个LV包，送给冯建设一块罗西尼手表，送给张玉叶的，则是四瓶进口药，专治关炎节和高血压的。所有的东西，似乎还保持着最开始摆放的状态，谁也没碰过。
“你知道她今天晚上过来吗？不知道吧。你说说，她是什么意思，不给我们任何人打电话，直接上门搞袭击，这是她家啊？送东西就送东西呗，送你们包，手表，到我就是药。我看我这高血压，有她在里面搅和，永远也好不了。”张玉叶指着茶几上一堆东西，对冯小满控诉着。
冯小满嘀咕着，送来你就收着呗，不要白不要。
张玉叶依旧一路扬着声调，“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可以这样糟心人。”
冯建设劝道，“你就少说两句吧。小满你休息去，明天你还要上班。”
张玉叶听冯建设这样说，更加气不过，“你当然欢喜了，送你一块手表，你嘴上说不要不要，心里比哪个都开心。你恨不得她天天上门，两个人眉来眼去的，以为我看不出来。”
冯建设见她越说越离谱，索性进卧室了。
冯小满问张玉叶，“她没说有什么事，光来送东西？”
“没讲。”张玉叶两个字说完，哼了一声，“她还真会笼络人心，不光给咱们家送了，给你两个舅舅家都送了，给星宇买的笔记本电脑，给小苏买的化妆品，给你外婆买的洗脚盆，你两个舅舅和程大英也有份，真是好人都让她一个人做了。”
冯小满给她捶了捶肩，“妈，你就别气了，身体是自己的，气坏了不值当。诶，那个包给你怎么样？”
“给我？”张玉叶一脸意外，但马上又翻了翻眼皮，酸里酸气地说，“我可背不起那种包哦。”
冯小满将那包从茶几上拿过来，将张玉叶的胳膊绕进包带，又将张玉叶的胳膊支在腰间，宣布道，“归张玉叶女士了。”
张玉叶低头看了看，又将衣服下摆掸了掸，衣领捋平一下，问冯小满，“我背这个包怎么样？”
冯小满退后两步，“好看。”
张玉叶笑了起来，“真的？”
“你不信去照镜子看。”
冯小满房间有面大镜子，张玉叶在跟前照了照，换着姿势，越看越满意，走出房间前，对小满说，“以后她要是问起来，我就说这是我女儿孝敬我的，气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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