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家。
屋里气氛低迷，只有李兰的声音。
“四哥，你回来给没给我带好吃的啊？我都没去过沈市呢，那离咱家可远了吧，是不是得坐飞机啊？那是不是可大了，比咱们镇上还大呀？”
一连串的问题，旁边穿着白色毛衣、深色牛仔裤的男人只简单回了句：“沈市可老大了，比咱这地方可算是好多了，人家那是大城市，飞机当然有啦。”
却是只字未提带什么东西的事。
好在李兰不是啥心眼小的姑娘，听见四哥没提，也没追问，而且看见四哥明显不爱搭理自己的模样，小姑娘也偃旗息鼓了，嘴一撅不再多问。
李建军进来的时候，屋里的气氛简直尴尬到了极点。
老李头正和老四对峙呢。
李建军一进来，屋里的眼睛全看向他，即使来之前有心理准备，知道老四回来是一场硬仗要打，可给他整的还是一愣，这咋刚回来就开始了呢。
看老四梗着脖子，和亲爹对峙的模样，李建军深吸一口气，也没上前解围，一屁股坐炕上了，就看他们爷俩儿咋对峙。
老李头简直是憋了一肚子的气，窝火得很。
“你倒是说说，为啥才回来？隔壁村一起去沈市的都回来一个月了，你这要不是过年，还不肯回来是吗！还有，当着大家伙的面，你说说你要那么多钱想要干啥！”
老四李建设根本不怵老子，直接回答：“我回来干啥？家里上个厕所都费劲，我在沈市打工来着，挣点钱花花，不然你给的根本不够花！这次要一千块钱，是我想在外面租个房子，再买几件衣服，我明年就上班了，咋，买几件好衣裳还不行了！”
老李头气的直捶炕沿，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个不省心的，还顺嘴胡说！你打工，你打工的钱在哪呢？还有，你明年是毕业，可我都不好意思戳穿你，你们老师联系过我了，说你在学校不寻思学习，专业课一塌糊涂，就寻思吃穿，和小姑娘打连连，你们毕业包分配，直接去工厂，那边吃住都供你，连工服都有，还租啥房子，买啥衣服？”
李建设被气的满脸通红，看老李头毫不留情戳穿了自己，也不端着了，直接说道：“谁告诉你我要去工厂了，我告诉你，他这个分配我不去！那破地方噪音嗷嗷大，天天几班倒，没白天没黑夜的，我去那纯粹是浪费我的青春和生命！我自己找工作，不去那！”
许英不懂别的，可她知道儿子上这个学，家里没少往出拿钱，前几年困难，那学费都是打牙缝里省出来的，晚上做饭都舍不得多舀一勺苞米碴子，这会儿听儿子居然说不想参加学校分配，老太太瞬间急了。
“老四啊，你不参加学校分配可咋整？咱这学校不是白上了吗？花了多少钱才去上的，你得知道心疼钱呐，还有你不去那厂子，还能干啥啊？”
一听提钱，李建设更生气了，说道：“你们可得了吧，去那上学才花几个钱，生活费你们给的都不多，我在同学面前都抬不起头来，都知道我条件不咋地，妈，我不想参加分配，是因为工厂确实是辛苦，我这学历出来，干点啥不行，啥好工作都能找着，你就放心吧！”
儿子一向好高骛远，许英听他的话总感觉没边，这会儿听了更是心慌。
“建设，妈给你的钱都是多给的，应该够用啊 ，咱隔壁屯子老张家那孩子也去了那个学校，一个月才给七块钱就够了，那孩子还说花不了呢，我和你爸一个月给你打过去十五，咋还能不够呢？”
李建设对老张家那个乡巴佬嗤之以鼻，说道：“可别跟我提他了，就他那穷酸样，在学校都出名，穿个大黑布鞋，就差露脚趾头了，还整个鸡窝头，都不肯理理发，就说理发贵，非得自己剪，整的跟狗啃的似的，他在学校就跟个笑话似的！”
老李头啪的一下把手里的烟袋锅子扔过去了，正好打在了喋喋不休的李建设的肩膀上。
李建设疼的“嗷”的一嗓子，接着就紧张地检查起自己的白毛衣脏没脏。
看肩膀头子有烟灰，李建设鸡头白脸的问他爹：“爸，你这是干啥？一声不吱就往人身上扔东西，你看我这衣服都让你整埋汰了，这要洗不干净可咋整，白瞎我这玩意儿了，得花多少钱！”
老李头气的手有点抖，他指着儿子的鼻子说道：“就你这熊样还敢看不起人！人家老张家的孩子比你强百套！那孩子每个月就七块钱的生活费，能花上四块都算多！他每个月都回来一趟，给家里买东西不说，还帮家里干活，走的时候拿走一罐炒黄瓜咸菜！你别以为我老糊涂了，我真是不爱搭理你，你说说，为啥你俩念的一个学校，要的钱还不一样？你那学费为啥总比人家贵个十块八块的？”
说起学费，李建设瞬间有些蔫，他确实是趁机朝家里多要钱了，可那不也是被逼的吗，一个月就那十五块钱，多出去吃两顿饭，再买几件衣服就啥都不剩了，不这么干还能咋整。
可这事终究是不光彩，他再不知道廉耻也知道骗钱丢人，这会儿被父亲知道了，他有些心慌，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李头看他没回答，继续质问道：“还有，你是学机电维修的，出来不去学校给分配的工厂你去哪？哪能要你这样好高骛远的，你个干维修的，还穿个白色的，有个干活的样吗？回来张嘴就要一千块钱，真当我这钱是大风刮来的呐？你老子就是个种地的，那钱都是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挣来的，自己花一分钱都得想想，你倒好，狮子大开口，拿我当印钞机呢！”
李建设扭捏了下，选择不和老子硬刚，而是转身对母亲说道：“妈，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你就眼睁睁地看我进厂子，以后天天白天黑夜的干活，就这么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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