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夏勍尧那一下险些把宋宇阳推下坟坑，幸得随从搀了一把，宋宇阳险做了朝廷的刀下鬼，相比惊恐更多的是愤懑，“夏勍尧那贼厮说的是真的？番子把战船都烧了？那可是大晟的宝贝啊！”
“不仅战船，造船工匠也都灭了口。”随从袖中寒芒隐现，匕首尖上一星幽蓝，显是淬了剧毒，“正因为是宝贝，更不能落入敌手。”
匕首直朝他胸口刺来，宋宇阳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千钧一发之际，十数弩箭破空而来，瞬间钉进随从后心，匕首当啷一声跌在宋宇阳脚面，他呆愣愣地看着随从口喷鲜血，扑倒在地。
武雁声带人从坟坑跃上，不管苦战中的夏勍尧，无比嫌弃地闻了闻自己，“这味儿！”
一名亲兵皱着鼻子道：“听我姥说，得用柚叶泡水沐浴，然后禁欲七天，辟谷七天，祭祖七天，放生七天，登高七天，下水七天，远行七天……行满七七四十九，才能除秽避晦，上上大吉。”
“你们再不来，我他娘的肯定大凶！”夏勍尧被缠得狠，武雁声挑唇一笑，战刀唰一声出鞘，快得像柄平地滑向战局的光弧。
刀刃相击如紊铃，火花溅似飞星乱舞，密得听不出个数，大雁杀得起劲，夏勍尧终于得空，狠狠喘了口气，“你就不能多带点儿人来？”
武雁声这才吹了声哨，四周潜伏的弓弩手现身，他一个反肘撞退关长河，战刀架上对方脖颈，这才抱歉地朝老夏笑了一下，“我给忘了。”
夏勍尧知道他就是想过手瘾，嗤他一声，转头道：“小阳阳……”
他倏然顿住，宋宇阳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
麒麟军帐中，病榻旁东倒西歪的葫芦空了不少，药葫芦示意夏勍尧捏开宋宇阳的嘴，把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灌进去。
老夏别过头一阵干呕，“你这什么玩意儿？跟沤了三月的牛粪似的！”
“说得跟你吃过似的。”药葫芦翻了个白眼，嘱咐：“把好了，撒出来的你喝。”
老夏只得硬着头皮正过身，被腥臭熏得脸都绿了，一碗臭药汁灌下去，宋宇阳脑袋一偏，哇地吐了他一身，夏勍尧一蹦老高，死得心都有了，“你杀了我吧！”
药葫芦见他一身狼藉，无比嫌弃地道：“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遂了你的愿。”
他把老夏撵出帐，另取一碗药给宋宇阳喂下，宋宇扬铁青的面上红白交杂，看起来像天气骤冷时瓜果起的白霜，仅局部被火烤得红。他在昏迷中忽冷忽热，一会儿寒颤发抖，一会儿面赤脱衣。
药葫芦听了会儿脉，叫个兵卒进来看着人，净了手去主帐回报。
武雁声也在，他刚审完人，身上带着腥气，“宋宇阳的随从舔食了预先藏在臼齿中的毒药，自尽了。据关长河交待，退出鸡鸣县后他就一直带人潜伏在善州，太子有令，一旦善州城破，便毁去战船和图纸，杀死造船工匠。”
“一个关长河就把水路断了，这颗伏棋用得好。”徐麟负手站在运河堪舆图前，指间夹着一支炭笔，“关长河没透底，他要杀宋宇阳灭口，牢里下毒就能成事，没必要画蛇添足，再安排一场刺杀。”
武雁声听出意思，“明屏恶北上带的都是自己人，难道主子怀疑，关长河对太子有异心？”
徐麟没多说，只道：“这人留着，说不定能钓出大鱼。”
武雁声点头，“您一直想查的那件事，属下已问清了。据一同被捕的番子交待，当初点了于春江随行的人，正是关长河。”
也就是说，假借于春江名义，将宝石送给周青海的也是关长河。
室内静得针落可闻，如果关长河是庆王府的人，那么截断运河通路，阻止麒麟军南下的人就呼之欲出了。
徐麟仍专注在图上，对此未置一词，半晌道：“明屏恶擅长四两拨千斤，他在鸡鸣县的表现差强人意，以至我们都低估了他。这人没回天都，貌似也不在北地，他在外面晃，肯定不是游山玩水，让咱们的探子打起精神，我要知道他在哪儿，在干什么。”
“是。”武雁声应令，正巧药葫芦进来，便问：“宋宇阳怎么样？”
“中了两种毒。”药葫芦顺手将腰间略有凌乱的小葫芦理了理，“随从在牢房下的，是一种寒性极强的毒药，暂时看不出由哪些配伍而成，可以确定的是可使人服之寒厥，而匕首上淬的是热地蟾蜍。热地蟾蜍是大热毒物，两种毒性一寒一热，相当于往冻实的坚冰中间塞了一颗炮弹，寒热冲撞损伤经脉，把本来凝结在脏腑骨骼的寒气全都激发来出来，极难收拾。我给他用了紫阳，暂时帮他护住心肺，但恐怕坚持不了几天，还是得请华老亲自来一趟。”
徐麟眸光一顿，眉峰现出一丝凌厉，“这毒和卿瑜所中相似？”
药葫芦被那眼神看得后背一紧，硬着头皮点头，“寒性凝缓，若选择少量长期投毒，往往极难察觉，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旦寒气累月，深入脏腑，便会显出三姑娘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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