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间，石屋之内，江景坡他们都在忙碌着。
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吸满了汤汁的猪肉看起来肥而不腻。
一旁的蒸屉上，蒸着一大块糯米桂花糕，雪白的糯米上点缀着一圈金黄色的桂花蜜。
即使还没有尝到嘴里，仿佛都已经感受到了它的甜美。
王秀梅此时正在切着她千里迢迢背过来的猪皮卷。
紧致的猪皮包裹在瘦肉周围，用细线捆绑之后卤上两个小时，再等到晾凉以后，猪皮重新变的硬朗，就成了猪皮卷。
切成薄片，再拍上几瓣大蒜搭配着吃，那滋味别提多惬意了。
平时他们在山上总是吃方便面，所以过年回来的时候，特意给方教授带过来改善伙食。
陈雪手指纤细，她一边撕着烤鸭一边说道：“只可惜这里路不方便，要不然我们还能给王爱华送点过去。”
郭城撇了撇嘴：“他都那么胖了，不差这口吃的，要我说啊，不吃更好。”
陈雪看了一眼郭城：“你这刀子嘴豆腐心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啊？小心将来找不到媳妇。”
郭城尖声尖气地哎呀了一声：“说得我多想找媳妇似的，这次回家过年差点没给我烦死，想给我介绍对象的亲戚都排出十米远了。”
郭城的话把江景坡和陈雪都逗笑了。
江景坡向猪肉里加了一些水：“给你介绍对象还不好？我妈也和我提这事来着。”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可以见见，不过这次时间太紧没来得及，估计得等我下次回去再说了。”
郭城心情烦躁，见陈雪撕个烤鸭撕得那么慢，于是就将她推到了一边，解恨似的撕了起来。
他们家那群亲戚给他介绍对象的时候，还非得提他过世的母亲，说不早点开枝散叶就是不孝。
以前关系也没见多亲近，就偏偏这时候都巴巴的围上来，七嘴八舌说个不停，自以为是的样子真是烦得要死。
陈雪在旁边洗了洗手，然后发现王秀梅始终没有说话，便问起了她的情况。
王秀梅耸耸肩：“在我们村，像我这么大还不结婚的，那肯定是有什么毛病的，所以也没人给我介绍对象。”
陈雪听完之后连忙走过去抱了抱王秀梅：“这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也别生气，不值当的。”
王秀梅点点头，这话她听得多了去了，比这难听的还有呢，她要是都放在心上，早就气死了。
不过回家也有不少开心的事情，要不然她都要学方教授，过年也不回去了。
就在几个人做饭聊天的时候，方路远走了过来。
他动了动鼻子：“你们几个小家伙，这是在家里过年没过痛快，又跑到山上过年来了？”
江景坡他们笑了笑，掩盖了之前的不愉快气氛。
“这不是为了改善伙食吗？多吃点才有力气干活啊。”
“是啊，尤其陈雪多吃点，你这过完年回来，怎么感觉更瘦了。”
陈雪有点不好意思：“回去好像还水土不服了，闹了几天肚子，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郭城撕完了烤鸭装进盘子里，他想了想，最终没忍住问道。
“方教授，你常年在外面做研究，家里人没有怨言吗？你是怎么权衡家庭和研究之间的问题的？”
方路远有点意外，没想到郭城会问这样的问题，他拉过来一个板凳，端正坐好。
“其实我的父母，我的妻子还有我的女儿们，都十分支持我的工作，但要说亏欠肯定是有的，毕竟我不能像其他子女、配偶和父亲那样陪伴在他们身边。”
“我还记得我小女儿七岁的时候，我就去秦岭研究大熊猫了，大概两年之后我才第一次回家。”
“回家以后我媳妇就说，让我去接孩子放学，我没多想就去了。”
“然后到学校门口以后，我就看见我女儿在和其他人说话，对面的人问我女儿，你是不是没有爸爸，怎么一直没见过你爸爸。”
“当时我听完以后，心里咯噔一下，觉得对孩子亏欠了太多。”
“然后就听我女儿说，我有爸爸，而且有一个很好的爸爸，他在山里工作。”
“他有时候会给我们寄一些相思鸟过来，回家的时候还会给我带一些豪猪刺，有长有短的，等明天我带来给你们看看，特别厉害！”
方路远说着眼圈有些泛红：“我还记得当时我女儿的神情，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很自豪，我很庆幸，我的缺失并没有给她带来自卑。”
方路远说着连续眨了几下眼睛，情绪也平静了下来。
“后来我就出现，把女儿接回了家，她兴高采烈的去翻看我的背包，你们猜，当时我的包里有什么？”
学生们听完方路远的问题，都认真的思考起来。
当时方教授正在秦岭研究大熊猫：“是竹子吗？”
“不，需要再多动些脑筋。”
“是一些树皮、石头之类的东西吗？”
方路远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我确实经常给我的妻子寄一些桦树皮，我们在桦树皮上写信，表达思念，互相鼓励，但那次我的背包里没有桦树皮。”
学生们又猜了一会儿，方路远见他们实在猜不出来，便公布了答案。
“熊猫粪便。”
学生们听完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然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方路远也跟着笑了：“其实家庭给我带来了很大的支持和鼓励，没有我的家人们，我也无法坚持到现在。”
“我们的研究不是两三年就能结束的，大家不要因为研究的事情，就放弃组建家庭的念头。”
“其实大家每两三个月都能回去一次，具体怎么抉择，有什么想法，大家随时都可以和我说。”
听完方路远的话，学生们都陷入了沉默。
方路远也没想过立即得到回复，他站起身，凑到锅旁边闻了闻。
“这肉炖得可真香啊，什么时候开饭？我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江景坡从箱子里拿出碗筷：“现在就可以吃了，来，都来尝尝我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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