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的日子,时间过得出奇的慢,她坐在树下,百无聊赖地数着丁老头新开的花苞,直到起了困意,这才摩挲着手里的琉璃短刀,窝在盘虬的树根间浅眠。
丹鸟三两成群的落在树梢,叽叽喳喳地叫得热闹,她也无心赶它们,只是默默用手臂遮住耳朵,给自己讨个清净。
笃笃笃——
门口传来一阵和缓的叩门声,奈川挣扎了几下,最终也只是勉强眯起一只眼睛,朦朦胧胧地往门口瞟。
那几位熟客就没有走门的习惯,更何况是敲门。
丹鸟得了她的令,应声而动,合力衔起门环,毫不费力地打开了大门。
奈川温吞地打着哈欠,细细看向来人。
“夫人有事?”
来者正是谢家大夫人段湘,她瞧见委身树下,不修边幅不理仪容的凌乱美人,先是一滞,又看她好像并没有觉得自己这副模样有什么不妥,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倒是奈川对她手里拎着的那根荆条起了极大的好奇心。
这位小姐今日唱的又是哪出戏?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说着,她阔步走到奈川面前,也不管大门有没有关上,门外是不是又看客,只见她单膝落地,双手高高捧起一根三指粗的荆条,垂头郑重道,“那日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的耳疾宣扬出去,我知道你气不过,我段湘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打我几鞭解恨吧。”
“负荆请罪?”奈川倚在树旁,玩味的瞧着她,也没接,也没让她起身。
“你是不是担心我设计你?你放心,来之前我只是告诉别人出去打猎散心,就算伤了也是我自己跌得,你若不信,我可以以我段家上下的气运发、”
“夫人既然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就不要扯到别人身上。”奈川出声打断,看向她的眼神却和缓了不少。
原以为她是来找茬唱戏的,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这样想着,奈川探身接过荆条,用食指点了点她,又对着她画了个圈
“……?”已经闭上眼睛做好挨打准备的段湘,疑惑地皱起眉头。
“我怕掌握不好力度,伤了你的脸,背过去。”
段湘这才了然,依言转了过去,还没跪好,破风声掠过耳边,荆条打在地上,在这四方小院儿里激起刺耳的一声,像是层层叠叠的荡去了山的那头,经久不衰。
啪——
段湘跟着一抖,英勇如她,也很难想象方才那一鞭若真是落到自己身上,该是如何惨烈的场面。
她颤颤巍巍地侧过头,正对上奈川狡黠的眸子。
“好了,鞭子打了,气也消了,原谅你了,”这样说着,她将荆条一圈圈盘起来,摩挲着上面的倒刺,若有所思地问道,“对了,昨日在谢府跟踪我的人,是你派的?”
“你怎么知道?”段湘站了起来,又重新拿回她的傲骨。
“听到的,对了,我耳疾已经好了。”
“啊!那恭喜你!’段湘的开心不似作假,她合掌笑道,“你放心,回去我就帮你把你耳疾大好的事宣扬出去,替你正名。”
“宣扬这个词……好像不能这么用。”
“?”段湘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对于她过分的热情,奈川敬谢不敏:“罢了,夫人的心意,言清已经明了,不过这种琐事还是不劳你费心,不然又是一桩麻烦事。”
段湘只好点头应下。
事罢,奈川又改了话头,问到:“你这荆条是哪儿来的?我看这刺儿都软了。”
“啊,我家里的,你不知道,我家有一库房荆条,专门抽人用,这根是我专用的,因为我觉得这根抽在身上最舒服。”段湘拿回荆条,凌空甩了两下,飒爽极了。
“舒……服?”
段湘没听出她话里的犹豫,点头道:“嗯,麻津津的,你要不要……”
“不了不了,夫人的喜好有些独特,我是无福消受。”她勉强弯出个笑意,敬以这位英勇无双的奇女子。
“那……你我之间的恩怨,可算是一笔勾销了?”
该是一鞭勾销才对,奈川心里如是腹诽着,面上淡笑颔首。
“好,那我现在要跟你下战书!”说着,她把荆条缠在腰上,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奈川展信浅掠了一眼,就被上面“公平竞争”四个朱笔大字逗得哭笑不得。
“你笑什么!”段湘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你是看不起我吗?我知道你和景昭是旧情人,对,我确实比你晚认识他几天,但我有自信能战胜你,夺回我男人。”
“旧情人?”这莫须有的帽子实在太大,大到她都不知道该从何处解释了,只好反问道,“段姑娘何以见得?”
听此一问,方才还昂扬斗志的段湘突然蔫儿了下来,她咬着下唇,不甘心地答道:“我都看到了,他房里有一个上锁的密匣,匣子里有一卷画,画的是你。”
对此,奈川颇为诧异,她并不记得谢子规曾提过此事,犹疑片刻又问:“你怎么确定那画上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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