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听了这话，纷纷应是，接二连三的跳进去寻找。
而岸上的众人也在袁竹的抽噎间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几日赶路，姜星沉都没有休息好，再加上车厢狭小，所以袁竹便亲自驾着马车，为的就是姜星沉能休息的更舒适些。
可谁能想刚刚过那山林时，竟有好几块山石忽然滚落，砸伤了不少人。
而姜星沉的马车虽未遭殃，可马却受了惊，将驾车的袁竹都甩了下来。
听着袁竹的哭泣，姜瑜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
“孤知道了，袁姑娘先下去歇息，长公主这边自有人搭救。”
可袁竹仍是不肯离开，几次三番都想着避开众人往江中冲。
姜瑜无法，只得命人守着袁竹，然后带人往最近的城池先行休息。
姜星沉出了意外，众人自是不敢耽搁，姜瑜一面派人寻找，一面往京中传信，将此事告诉了姜影深。
往京中送信的人前脚才走，后脚便有人从那江中寻到了一截断臂。
“这……是你寻到的？”
姜瑜掩鼻看向那截泛白的手臂，不由得有些犯呕。
整根手臂肿的萝卜一般，狰狞的伤口早就没了血色，一个银镯子箍在手腕上，深深的勒进肉中。
那寻找断臂的村民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他认得那镯子。
前两个月他去雍州祖母家，正巧赶上长公主筹措棉衣，他便也去捐了两件。
也就是在那时，他见到了姜星沉。
和想象中穿金戴银的样子不同，那位高高在上的长公主竟只带了一个极素净的绞丝银镯。
他家中原先是做首饰的，所以便留意了几分。
和常见的绞丝银镯不同，姜星沉所戴的那镯子链接处做成了如意形，所以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而他捞出的那截断臂上的镯子，接口处也是如意形。
“是……是小人发现的。”
村民的声音有些发颤，说话间也带了几分哽咽。
“去叫袁竹姑娘过来。”
姜瑜摆了摆手，命人将那断臂先盖起来，自己远远的走开了。
不一会儿便有人带着袁竹过来了。
她这几日几乎没怎么吃东西，成日里带着姜星沉的侍卫们顺着河道找人，圆团团的脸瘦的都凹了进去。
“啊！殿下！”
一声近乎嘶吼的尖叫从袁竹喉中发出，随即便是噼里啪啦瓷器破碎的声音。
姜瑜闻声出来，被眼前的情景吓的往后退了一步。
只见袁竹跌坐在一片碎瓷器中，双眼圆睁，死死的盯着那断臂上的银镯。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流出，迅速将前襟的衣裳都浸湿了。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殿下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还未等在场的人反应过来，只见袁竹猛地推开众人，慌不择路的跑了出去，连鞋子掉了都顾不得。
经过众人的辨认，那银镯子确实是姜星沉的那一个，姜星沉的死也成了心照不宣的事实。
眼瞧着快要下雪，为了防止大雪封路，姜瑜也只得命人停止搜寻，准备回京。
袁竹却像是中了邪一般，整日拖着身子去江边寻找，凄惨的声音吓得周围的孩子都不敢出来玩耍。
姜瑜无法，只得派人留下盯着袁竹，带人先行回京。
叫人觉得奇怪的是，原本跟着姜瑜的姜见育却忽的不见了，而姜瑜却像是从未见过这人一般，轻轻将此事揭过。
就在姜瑜到京城的前一天，看守袁竹的侍卫来报，袁竹不知又犯了什么毛病，大晚上偷跑了出去，投江自尽了。
不过一个侍女去世，并掀不起什么浪花，姜瑜也不甚在意，急往温泉行宫向姜影深汇报。
而姜星沉失踪，只寻得一条断臂的事情很快便在京中流传开来。
原本依附着公主府的官员们顿时慌了神，有的四处打探消息，有的扼腕叹息，还有的已经偷偷朝新主子献殷勤去了。
内阁众人自然也知道了这消息，其中最为震惊的便是李弥。
作为姜星沉的老师，他自然以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学生而自豪，可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未免平添悲凉。
周宁却异乎寻常的平静，这并不是因为他知道了什么，而是他敏锐的发现了一丝异样。
商陆看起来很伤心，但这种伤心却仅仅只是看起来。
这不对，很不对。
同样觉出不对的人还有黄栌，她不仅了解姜星沉，更了解袁竹。
袁竹是个极坚韧的女孩，当年灭门之祸没有击垮她，委身烟花之地也没有颓丧，如今怎会因为姜星沉的死而疯疯癫癫呢？
所以姜星沉真的死了吗？
两人没有去问商陆，而是不约而同的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如果说周宁和黄栌此时的心情是平静的话，那么姜影深的心情便是激动开心夹杂着丝丝不悦。
他本以为要同北漠两败俱伤，可没想到这一仗竟然不到半年就结束了，这可是个值得记在史书上的功绩，是能大宴三天，让百官写诗作画夸耀许久的功绩。
可他没想到，姜星沉竟然在这个关头死了？
若是寻常的长公主倒也罢了，不过是这庆祝活动中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罢了。
可姜星沉不一样，她是这次和谈的正使，是饱受边关将士认可的监军，是可与内阁、东厂三足鼎立的权臣，也是德康帝唯一的孩子。
她的丧仪势必会十分隆重，百官服丧。
而作为皇帝，他也定然不能在此时大宴群臣，夸耀自己。
就在姜影深因为这事烦躁时，京中却出现了一种声音。
“百姓们觉得只发现一条胳膊不能说明长公主死了，说不定只是失踪了。”
商陆垂着头禀告，短短半月，他瘦了不少，头上竟隐隐有了白发。
“当真如此？”
姜影深忽的站起身来，若是按这种说法，百官便不必服丧，那自己原先所期盼的便能完成十之八九了。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声音也不由得有些激动。
“快传内阁诸位阁老过来……”
才一张口，姜影深便觉得自己表现的太过明显，忙换了副悲伤的神色，声音也略带哽咽。
“长公主尸首还未寻到，一切还未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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