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康书坊的一楼宽敞明亮，有不少茶座。
步云霓领着几人坐下，便叫小书童去倒茶。
她一贯温和，也没什么小姐架子，所以丫鬟小厮们也不太拘谨，只有赵平安显得有些局促，一直没敢说话。
很快，茶就端了上来。
步云霓便问李义：“你原来给谁当差的？”
李义小口抿着茶，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
“回禀小姐，小的原是给伯爷做杂役的，不过如今年纪大了，夫人又体恤，这才高看小的一眼，让小的专给小姐做小厮。”
说是小厮，其实则不然。
以后步云霓成婚，可以把他带走，专管自己的嫁妆田产，以后就能做管事了。
所以李义说这是夫人抬举她。
步云霓眼波流转，笑了笑：“那倒是好，母亲对我可真好。”
“跟在父亲身边很辛苦吧？父亲那么忙碌，一整日都在外面奔波，你们也辛苦了。”
李义想了想，说：“其实还好，小的们这样的杂役，轻易不能跟在伯爷身后，只有伯爷回到静心斋的时候小的们才会忙一忙。”
步云霓点头，叹了口气：“为了这个家，父亲很辛苦了。”
大抵是想要讨好新主子，李义犹豫片刻，还是多说了两句话。
“小姐，在伯爷身边，最重要的就是赖旌赖管家，他早年就是伯爷身边的书童，从小陪着伯爷长大，小姐以后若是有什么事，都可以找赖管家。”
赖管家只管外事，伯府中事是不怎么插手的，故而步云霓同他几乎没打过交道。
在步云霓的印象里，赖管家确实一直跟在步无隐身边。
步云霓对李义笑了笑：“我知道了，多谢你提醒。”
李义便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
赵平安忽然开口：“伯爷身边还有两个年轻的侍从，经常帮伯爷跑腿，一个是侍书，一个是听棋。”
步云霓有些惊讶他会开口，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的红云已经飘到耳朵根，便知道能开这个口已经很不容易了。
步云霓是知道侍书的，也经常见他，一般府中有什么需要吩咐给各位夫人姨娘的，都是侍书出面，那位听棋就几乎没见过了。
步无隐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他把内外分的很清楚，就连他自己也独自住在静心斋，不与上官婉静住在一起，同寻常的府邸不太一样。
步云霓点点头，笑着对赵平安道：“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
主仆几人正在闲话家常，一个面生的小书童便跑了过来，给这一桌上了龙井茶点，然后对步云霓道：“小姐，三楼雅间有故人相邀。”
步云霓眨了眨眼睛，立即便明白过来，今日凑巧了，裴寂应该也在北康书坊。
他们两个可真是有缘分，竟然今日还能凑巧碰到一起。
正巧步云霓也有事同裴寂说，便起身吩咐清禾：“你带着他们几个坐一坐，吃茶休息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随即，步云霓就跟着小书童往三楼行去。
三楼的雅间步云霓来过一次，这一次是第二回，等一路上了三楼，耳边的热闹立即就消失殆尽，三楼的所有雅间都是大门紧闭，似乎根本就没有人。
小书童轻车熟路，直接把步云霓引到其中一间房门前，敲了敲门。
片刻后，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进来。”
书童推开门，入目是一扇青绿山水屏风，步云霓踏入房门之内，身后房门立即便合上。
步云霓浅浅呼了口气，不知道为何有点紧张，可她最后还是迈开步伐，绕过屏风。
下一刻，光明从窗外袭来，在明媚的春风之中，身穿碧蓝襕衫的俊美青年端坐在茶桌之后。
他长发如墨，身姿斐然，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闪烁着春日的光芒，让人过目不忘。
听到脚步声，裴寂转过头来，抬眸看向步云霓。
下一刻，他原本的淡漠的面容上瞬间扬起优雅的笑容，那一刻仿佛冰河春融，他身上的冷漠疏离全部消失殆尽，只剩下和煦的春风。
步云霓脚步微顿，随即也淡淡一笑：“裴世子，好巧。”
裴寂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道：“步二小姐，请坐。”
步云霓便来到他面前，很自在地坐在了椅子上。
裴寂正在煮茶。
步云霓来的时候，正巧茶壶中的泉水烧开，咕噜噜冒着热气。
裴寂把热水导入茶壶中，霎时间，悠然的香气便在雅间里蒸腾起来。
“好香，是什么茶？”
裴寂手指微顿，神态自若道：“今年新进贡的雀舌，若是步二小姐喜欢，裴某这里还有二两，小姐不嫌弃就带回去吃着玩。”
他倒是大方，贡茶说送就送。
不过他说了要送，步云霓却不好随意就收，闻言只是笑笑：“果然是好茶。”
等茶汤煮开，裴寂给两人都倒上茶，才悠然开口：“二小姐早就知道贵府大小姐的诗词是抄袭的？”
步云霓眯了眯眼睛，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裴寂没有问，步云霓也不绕弯子，直接道：“之前去妙仙观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步云歌的那幅作品明明很普通，可她却那么自信，而且那位玄和道长也有些不对劲儿，特地单独请她去禅房指点。”
“有什么是不能当众说的呢？”
“大抵就是要告诉她如何让那幅画活起来。”
步云霓的声音轻灵，莹润，仿佛一只翩跹的蝴蝶，在裴寂心尖上飞舞。
裴寂心中有些痒，指尖微颤，便直接握住了有些烫的茶盏，浅浅抿了一口热茶。
热茶下肚，让他清醒过来。
步云霓继续道：“步云歌的画作我是看过很多次的，她画花确实不错，但鱼虫之类就画得很差，若是要在短时间内让那幅画活起来，自然不能亲自上阵。”
说到这里，步云霓顽皮一笑。
阳光洒入屋内，照耀在步云霓的眉眼上，给她绮丽的面容镀上一层金色。
步云霓的眼眸里仿佛都有萤火虫在跳舞。
“所以我就想，要么她甘愿平平无奇，要么只能用手段给自己增添色彩。”
“果然，我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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