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像见鬼似的瞪着眼看她。
艾玖讪笑。
没办法，人在自救的时候是顾及不了那么多的。
“咦？”
艾玖脚下察觉到异样，抬起脚，往地上摸。
是一根簪子。
光线太暗，看不清具体模样，但摸着像是一朵花的形状。材质大概是银，摸着大体是光滑的，她拿着，往井壁剐蹭，效果不错，能把井壁上的青苔给刮开。
好东西。
抱歉了，周清清，但你的遗物，我得先征用了。
既然能找到簪子这样的好东西，说不定，还有别的好东西。
艾玖秉承着反正已经冒犯了再多冒犯几次也无妨的原则，往周清清的遗物上摸。
别说，真给她摸出了东西来。
“这又是什么？”
小小的一枚，细长的，手感像木头，有浮雕刻印，她指腹往底下刮了刮，摸到了凹凸感。
印章？
周清清身上怎么会有印章？
“这印章是周清清的吗？这什么字啊，摸不出来。”她喃喃自语。
扭头，看向郭老，“郭老，您之前都没发现周清清身上有东西吗？”
郭老有些尴尬。
他虽然不信鬼神之说，但到底对鬼神是有敬畏的，当他知道这井里有一副骸骨时，他是又惊又怕，靠近都不太敢，更别提搜东西。
可他要面子，没承认自己胆子小，辩解道：“老朽年纪大，眼神不中用了，这乌漆嘛黑的，我连脚底下都看不清。”
为了挽回点面子，他伸手，“要不，给老朽摸摸看？”
艾玖将印章递过去。
印章很小，雕刻的字样图案自然也小，郭老摸了半晌，沉吟道：“不是字。”
难怪摸着感觉线条很乱。
“那就不管了，咱们带着，若能爬出去，当做遗物交给周恒将军保管吧。”
郭老忽然道：“这印章，会不会是万元良的？”
“万元良的？”
“你刚才说，周清清要与那许秀才私奔，被万元良抓去，最后丢到井中枉死。周清清是青楼中人，按理说，私奔之际，身上带的应该都是些值钱东西，例如钱银首饰，或者卖身契。但如今这井中值钱的仅有一根簪子，想必，她被万元良抓走后，是被搜过身的。”
这番分析在理，艾玖听得连连点头：“不错，这簪子应该是她当天挽发用的，所以没被搜走，可这印章怎么说也比拇指大，万元良不可能不搜走。”
周清清是许永丰的恋人，万元良既然忌惮许永丰，自然也会忌惮周清清身上是否带着什么证据。
别的东西全搜出来了，没理由不把这印章收走。
这印章，极大可能是周清清与万元良纠缠时偷来的。
郭老沉吟道，“这些年，从未听说过衙门丢失什么印章。”
“会是私章吗？”
若是衙门的寻常印章，实在没什么偷来的必要。最有可能的解释，这印章，是万元良极为看重的私章。
“这章我们得仔细保管着，说不定，将来能派上用场。”郭老说道。
周清清不至于临死关头去偷一枚没用的印章。
郭老觉得艾玖更有希望能出去，于是将印章交给艾玖保管，艾玖将印章稳妥地藏到怀里，拍了拍。
她用簪子刮去井壁的青苔，伸手去摸，寻了处勉强能借力的缝隙，试着将手指插进去，引体向上。
“嘶！”
才试一下，艾玖就松开手。
“骨头疼。”
她才刚被扔下井里，现在全身骨头没一处不疼，根本不敢使劲。
“不着急，反正急了也没用，你先歇着，身体爽快些了再试。”郭老安慰道。
艾玖仰头看着井口的天空，喃喃道：“这里空气太稀薄了，不能久待的。”
她拍拍手，“再试试。”
郭老怔怔地看着她，忽然，栽倒下去。
“郭老先生！”
艾玖惊呼一声，急忙冲过去将他扶住，才避免他直接摔在地上。她扶着郭老，又慌张又害怕：“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郭老被她扶着慢慢坐到地上。
他脸上有些倦色，但因为光线太暗，艾玖并未看出来。他摇头，安抚道：“没什么，可能是太饿了，有些发晕。”
从被抓到现在，他没吃过一口东西，没喝过一口水。
他到底是个老年人，扔到井里骨头疼到现在都没缓好，又挨饿这么久，确实撑不太下去。
艾玖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便更明白爬出去这件事刻不容缓。
她往身上摸，摸到腰间的香囊，解下来。
这香囊还是今天早上正式给刘大夫敬茶拜师后，刘大夫给的。刘大夫说里头放了些宁神的花草药材，让她晚上可以放到枕头底下闻着睡。
艾玖也不知道香囊里都有些什么药材，但眼下不管是什么，都总比肚子空空强。
她将香囊里的药材倒在手心，捧到郭老嘴边，“郭老，这些是药材，刘大夫给我宁神用的，你勉强对付一下，都吃了吧。”
郭老急切地张开嘴，将药材尽数含到嘴里。
好几种药材，似乎有几朵花在里头，也没工夫分辨究竟是什么，咀嚼透了，便往喉咙里咽。哪怕咽不下去，也得咽。
艾玖见他能咽下去，索性将香囊倒空，都喂了郭老吃下去。
肚子好歹有些东西垫着，郭老靠着井壁，渐渐地能恢复些力气。这满嘴的花草味道，也让他精神稍微提了些，他苦笑道：“倒是没想到，老朽的归宿，竟是一口枯井。”
“您能为了看住万元良，背井离乡搬到德永镇，一住就是二十年，如今不过一口枯井而已，您这么快就要放弃吗？”
艾玖死过，也饿过，饿到快要死掉好几次，也有过。所以她明白，只要肯撑着，就总会有生路。
贞子都能从井里爬出去，她为什么不能？
“您歇着，恢复恢复精神，我来想办法。”
她拿着簪子，开始在砖石缝隙中挖。爬不上去，不过是因为落脚的地方不好借力。那她就挖，挖到好借力为止。
不过就是耗时间，她就不信了，她能被这口破井困住？
“待我出去后，我总要想想法子，把万元良弄井里来，让他体会体会我们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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