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没有锄头，只有艾玖做来解决三急的竹铲子。
艾玖想了想，觉得竹铲子可能不太好使，索性将砍刀和火折子都带上。
周恒敏锐地察觉她情绪不太对，问道：“阿九姑娘，出什么事了吗？”
满屋子的人齐刷刷扭头朝她看过来。
艾玖一想到那山上可能埋着不少尸骨，就有点发怵，摇头道：“没事，我们只是挖个东西，很快回来。”
想了想，她吩咐段北，“小北，你跟弟弟妹妹玩一会，等我回来再收拾，不急着去隔壁。”
段北是聪明的，这话一听就是确实有事。
“姐姐你去忙吧，我陪小花再玩会。”
几个孩子里，就数艾花最没办法熬夜。
艾玖见他听懂了弦外之音，抱着东西飞快跑出去。
周恒不放心，给赖广使个眼色。
赖广没伤到骨头，体格又强健，出去看个情况而已完全没问题，于是领命偷偷跟出去。
艾玖将竹铲子和砍刀递给武吉，武吉挑了砍刀，继续往下挖。
“你们在干什么？”
“啊！”
艾玖吓一跳，拍拍胸口道，“赖广叔叔，您走路出点声，太吓人了！”
“刚才有人在这里烧纸钱，胡言乱语的，我怀疑这下面埋着尸骨，你过来搭把手。”武吉毫不客气将竹铲子扔给赖广，让赖广帮忙。
就在这时，梁永齐幽幽出声道：“我好像挖到了。”
艾玖赶紧将火折子往梁永齐的方向照，果不其然，在小水坑边的湿地下，被梁永齐撬出一截森然白骨。
武吉上手拨开湿土，将那截骨头挖出拿在手里仔细看。
“像是手骨。”
赖广接过来辨认了一下，点头道，“不错，看这截骨头的长度，像是成年男子的手骨。”
赖广跟武吉让两个孩子躲到一边，接力往下挖。由于是小水坑边缘位置，水坑中的水分流出来，浸泡着湿土，挖掘便更困难了。武吉估摸着挖下去的手感，撩起袖子，直接趴下去用手够。
没一会当真又挖出一截白骨来。
“底下确实有副骸骨，但不好挖。”
“不必挖那里……”梁永齐声音飘忽地指着他们身后的地方，“那里便有骸骨。”
他指的地方，是刚才火堆的位置。
被火烧焦的草地露出焦黑的一小片地面，那地面上，有个白色的，看着像圆形石头的尖尖冒出头。
如果不是联想到底下可能不止一副骸骨，梁永齐也不会想到，那白色的东西，不是石头，而是骸骨。
梁永齐并没猜错，那确实是骸骨。半副的骸骨，就这么浅埋在地面表层，根本无需深挖，地面往下三寸，便能将这半副骸骨给起出来。
艾玖捂住嘴，双腿有些发软。
难怪有鬼火，难怪村子里鬼屋的传言没断过。
她抓住梁永齐胳膊：“小齐，你扶着我点，我有点想吐。”
睡在墓地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睡在没有墓地只有森然白骨的死人堆旁。
饶是一向胆大的梁永齐，也有些胆寒。
“没事没事，”他强撑着安慰道，“一堆白骨而已，人死了都是会腐烂成白骨的，咱们六两银子能买两间房带个小院的屋子，不是早做好心理准备不是什么好地方了吗？”
艾玖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真诚道：“小齐，你安慰得很好，下次不要再安慰了。”
“只怕这地方确实不止埋着一副白骨。”武吉将骨头丢回去，稍微掩埋住，“奇怪，有死人，为何却没有坟？阿九姑娘，刚才那个阿旺，究竟是什么人？”
艾玖脸色发白，抿唇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林婶曾经告诉我，德永镇原本只是一个很小的镇子，万元良当上县令后，用暴力的方式征收了镇子附近的村落，纳入德永镇的范围。”
越想，她胃里作呕的感觉越压不住。
“林婶的男人是在码头干活的，前些天他被码头包工打伤，听林婶的意思，是因为包工打算带着人强占码头附近良田，她男人看不过眼反驳几句，这才招了一顿毒打。”
赖广听得愤慨不已：“怎会有这种事？官府要征地，合该是贴了告示请了村长各家分发津贴才对。如何能暴力征收？”
“是啊，怎么能暴力征收呢……”
她怔然，抬眸，喃喃道，“林婶还告诉过我，这片巷子，也是后来改建的，原本这里是一处村落。改建之后，不知为何许多人搬走了，于是许多外村人住了进来，导致这里邻里关系一直不太和睦。如果……如果这些人不是搬走了，而是死了呢……死在了……”
她看着脚下的山地，脚心一股寒意直逼心头。
“这里。”
或许是夜色太浓，林子的风太大，树叶婆娑，草木摩擦沙沙作响，太过吓人。
在艾玖说出这两个字后，赖广和武吉都不禁后退了一步。
赖广骇然道：“不可能吧。”
“我也希望不是这样……”
艾玖实在难受，捂着心口蹲下去。
“你怎么了？”梁永齐见她脸色差得很，关切道。
她摇头，忽然推开他的手，朝草丛里呕吐起来。
是她的想法太恶毒了吧？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呢？她一定是以前变态小说看多了，太瞎想了。
“你这是怎么了？我带你去找刘大夫看看。”梁永齐急了。
她摇头，强忍着，虚弱道：“小齐，我想回去歇会。”
“我来吧。”
武吉将工具给赖广拿着，蹲在艾玖身前，“来，我背你回去。”
艾玖没矫情，趴在他的背上，忍不住回头看一眼那埋着尸骨的地方。
一定是她多想了。
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到家门的时候，艾玖不想让孩子们担心，主动从武吉背上跳下，缓了许久才稍稍平息。
周恒用眼神询问赖广和武吉，他们双双摇头，示意这事不适合在孩子面前说。
梁永齐见她实在难受，接替她平时给艾花艾叶擦身子的工作，让段北带着孩子们先到隔壁去睡。
“姐姐，我不困。”段北却拒绝，“让小游他们先过去吧。”
艾玖摇头，“不，小北，你也去。”
这种事，她绝不愿意在孩子面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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