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因为有一段时间没人修剪打理的关系，院中杂草已经蔓延到白色石块铺出的小径上。人走上小径时，除了草叶摩擦裤腿发出的沙沙声以外，在肉眼难以分辨的杂草灌木之下，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东西蛰伏着蠢蠢欲动，不时发出细碎的响声。
花园里种了几棵殷岚看不出品种的树木，此时有些野鸟栖息在树枝上，偏着头打量他和魏敬阳二人。
难以形容的压抑气氛笼罩着这栋房屋，殷岚甚至觉得那些鸟是在监视他们。
抬头打量房子的瞬间，他好像看到三楼有扇窗户后面闪过了一张模糊的人脸，正准备问是不是有租客的时候，就听到前方正在刷门禁卡的魏敬阳说：“这边有快一年没人住了，一会进去看到有多脏乱都别吃惊，多半是过来搞‘探险’的人弄的。”
于是殷岚把已经到了嘴边的疑问咽回了肚子里。
公寓中的采光不太好，这也算这类老洋房的通病了。加上太久没通风的缘故，门打开的瞬间就有股霉味扑面而来，呛得两人都忍不住咳了几声。好在魏天予病中也没忘记督促子女代缴电费，所以随着魏敬阳摸到电灯开关按下后，暖黄的灯光就照亮了门廊。
眼前所见让殷岚瞬间有种倒退离开的冲动。
就在灯亮起的同时，他看到门廊正中央站着个模糊的男人身影。对方的脸看不清，但身上的衣服有多处被血浸透了，留下大片大片褐色的斑痕。见往前走的大伯快要跟对方撞上了，殷岚赶紧伸出手想拉他一把，但紧接着魏敬阳就突兀地侧了侧身，刚好闪过那个染血的人影。
“总有一种讨厌的感觉。”魏敬阳嘀咕了一句，催促殷岚。“跟上，我们直接去二楼。”
从对方的反应上来判断，殷岚觉得大伯应该是看不见某些东西的，但大概遗传基因自有其威力在，所以即使看不见，他对某些东西也有一种自动回避的直觉。这点也在两人接下来上楼的途中得到证实——这栋公寓就像是用了高科技投影技术的鬼屋一样，总会从各种你想不到的角落忽然冒出奇奇怪怪的东西。
像什么乱跑的光脚啊，充血的眼球啊，默默站在角落面壁的小孩之类的……
殷岚初时还一惊一乍，等上到二楼时已经逐渐平静下来了。
那些幽灵一样的东西似乎只是无意识的在这栋公寓内徘徊，对他们这两个大活人毫无兴趣，有些比较淡的影子甚至在被魏敬阳毫无察觉地穿过之后，就自己消失了，而魏敬阳也完全没有什么不适感的样子，可见它们并没有什么危害。
魏敬阳介绍道：“你应该听诸华那小子说过了吧？这栋楼是你曾祖那辈从一个盐商老板手上买来的，一楼原本是佣人房、会客室和活动室，后来一度被改成公共教室跟会议室。传到爸手上时，他嫌麻烦就直接把一楼当仓库用了。从二楼开始每层有三户套房，每套都是三室一厅带卫浴的结构。二楼以前只有我们一家住，三楼和四楼以前曾经租出去过，但大概四五年之前，爸就陆续把房子收回来了。后来我们合计了一下……或许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了，所以在着手处理身后事。”
“爷爷是住这间么？”殷岚走过走廊中间的那户时，心底忽然没来由地生出些亲切感。
这种亲切感来得突然，就像一阵暖风吹开了笼罩在公寓内的诡氛，让他很想立刻开门一探究竟。
魏敬阳略惊讶地看了殷岚一眼，点点头道：“没错，爸最后几年都是住在这套房子里面。”说着，他打开门。
屋内也和公寓其他的地方一样积了层灰，但因为门窗都锁死的缘故，来探险的人大概还有点底线没有撬锁，所以内部并未有任何破坏的痕迹。客厅的摇椅上甚至还盖着本翻了三分之一的硬皮书，就好像先前还有个人坐在这儿悠闲阅读，只是暂时离开了一样。
殷岚站在客厅中就有一种回家了的感觉，这让他十分意外。
自从父母双亡后，他已经忘了“家”的感觉是怎样的了。姨妈对他虽好，但他当时已经是记事的年纪了，所以始终觉得自己是外人，不敢放肆。可在这个祖父曾经生活过的套间里，他忽然生出一种想要在沙发上躺一会儿的放松心情。
反而是在此地长大的魏敬阳对这个套间没太多想法的样子，只略站了一会儿就把手中的钥匙串递到殷岚手上：“以后这些都是你的了。如果你不打算来槐舟发展的话，挑一些自己感兴趣的纪念品留着，其他的就找中介处理掉好了。你二姑就是房产公司的，这方面可以找她帮忙。”
殷岚下意识握住钥匙串，忍不住问：“大伯，为什么……你们好像对这个公寓都没什么留恋？”
这问题让魏敬阳怔了怔。
过了几分钟，这位年过半百的长辈才苦笑道：“你要是小时候住在这儿，遇到下楼时莫名其妙踩滑，找玩具的时候忽然被关在柜子里，小心藏起来的糕点转个头就渣都不剩之类的事……相信我，你也不会喜欢这地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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