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也不该穿得如此的素，若是让旁人看见了，还会以为是我苛待了你们。”夫人这话，并没有责备黎娘的意思，她只是提醒着——女子该对自己好些。
黎娘却误以为是夫人发了怒，顿时白了脸，跪倒在地，声音发着颤：“请夫人恕罪！都是妾身愚昧，等会儿回去妾身就将新衣穿上身。”
夫人幽幽叹口气：“你起身吧。新衣就在于新字，既是新，就该及时穿上身才是，免得白白让新衣摆着，最后落了尘。”
“是，是妾身愚钝了。”
“我说这些，并不是要怪你，只不过女子有颜色不过就那么几年，我希望你能对自己好些，不要亏待了自己，等到有一日失了颜色，悔之晚矣...”
屋内霎时就安静了下来，黎娘仓惶着抬起头，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出什么，像是有些恍然，眼角处刹时落下泪来。
“夫人，夫人待我极好，妾身会一直记在心里！”
“行了，快起身吧。虽日头热着，但地上也跪不得，你的身子早年虽有亏空，但后头好好养养，早还是能调理过来的。”
夫人略略抬眉，接着道：“若是到时能产下个一儿半女，你的日子比起现在总要好过。”
黎娘听着像是做梦一般，抖着手向前行礼：“可是夫人寻到了什么法子？能治一治妾身的病！”
夫人是不懂医术的，但她深知在大宅院里，一个没有子嗣的女子日后会过得有多难挨。
且黎娘一向老实守本分，又乖巧听话，所以她想帮上一帮。
“法子现在还未寻到，但你也不要灰心，总不是彻底亏了身子的，再寻一寻总能寻到。”
黎娘低下头去，红了眼眶。
夫人这才问起黎娘是所为何事？
黎娘的眼尾还红着，却是绞了帕子，张了好几次口都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这是为夫人对自己的好羞愧啊！
“我...我...”
黎娘的脸不知是因羞愧涨红还是因刚才夫人的话哭泣变红的，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秀儿在一旁看着有些着急，抬眼看了看夫人，紧咬下嘴唇，逼着自己忍住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话。
夫人见黎娘这副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慢悠悠端起茶盏，茶杯盖缓缓刮过茶杯沿，将茶杯上头漂浮的茶叶拨到一边，轻轻吹着气，这是刚泡好端上来的茶。
能让黎娘露出这样神色的，除了那黎姿，还会有谁？八成又是那边出了什么事，无人肯帮，最终才求到了黎娘这。
“你那妹妹可是出了什么事？”夫人喝了一口茶水，将手中的茶杯缓缓放到桌面上问道。
“夫人怎知？”黎娘惊讶问。
“我问你有何事，若是往常，你断不会支支吾吾，刚才犹豫的功夫，就已经讲事情说与我听了，可你结巴半晌，一句话都说不清。这样的场景，已不是第一次。说吧，你妹妹究竟求了你什么事？”
黎娘惭愧道： “夫人知晓，我那妹妹是大着肚子抬进去的。后产下一子，只不过那孩子一出世就被抱走接去李夫人屋里养着了，乳名唤聪哥儿。”
“既如此，难道不是好事？”夫人神色淡淡的。
“妾身也觉得是一件好事，”缓了缓，像是有些难以开口，最终还是咬咬牙说了：“问题出在那刚嫁进去不久的楼家小姐身上。”
“哦？怎么说？”
“那楼家小姐有一日早上去给李夫人请安，恰好撞上了正在玩耍的聪哥儿，聪哥儿还小，不知事，正是晃晃悠悠的年纪，长得白白胖胖，憨头憨脑的，很是可爱。楼小姐见状就想抱一抱他，这一抱，就抱出了祸端，楼小姐没抱过小孩，聪哥儿长得又敦实，起身的瞬间没站稳，俩人双双摔倒在地，聪哥儿倒是没什么，只是吓着了，但是，但是...”
夫人皱眉：“但是什么？”
黎娘结结巴巴着：“但是楼小姐这一摔，就落了红，孩子没保住，这个孩子府里的人俱不知，就连楼小姐也是。”
“孩子？这么说，是还未成型就落胎了？”
“是，”黎娘点头：“我也是今日看了我，我妹妹寄来的信才知。”
“那既是不小心，又和黎姿有何关系？”
“本是没关系的。我妹妹听闻聪哥儿摔了，就急匆匆跑去拜见李夫人，想瞧瞧聪哥儿摔得严不严重，人有没有被吓着。只是这一看，就出了事。”
黎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夫人。
芙蕊在一旁听着来龙去脉，心中猜想——莫不是这黎二小姐出言不逊，得罪了人？
“我那妹妹，我是知道的，家里把她给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去了李夫人屋里，瞧着聪哥儿有些安静的模样，实在是太过心疼，以为外头无人听着，竟是说起一些什么李夫人身边的人照看不用心，让聪哥儿给不相干的人抱，还有什么楼家小姐心思歹毒之类的话。”
“李夫人因此发了大怒，把她给禁闭了，还不许她以后都来看聪哥儿，说什么祸从口出，让她好好反省。她，她也是没了法子，这才求到我跟前来，想我去李夫人跟前说几句软话，好原谅了她，让她再能见聪哥儿。”
夫人冷冷开口：“我瞧你是被她三言两语给冲昏了头脑。她犯的错与你有何干系，更别提你在孙府，而她在李府了！她让你去李夫人跟前说几句软话？李夫人是什么人？你一名妾室有什么资格去到那李夫人面前替她说理？”
夫人的这几句话，犹如几大掌扇在黎娘的脸上，是啊，她是什么身份？她不过是孙府的一名妾室，且在老爷跟前也说不上几句话，凭什么去拜见李夫人并到她跟前去说嘴呢，是她糊涂了。
黎娘羞愧地低下头，着实觉得自己这趟来是丢大了人，且也很不该开口的。
强撑着快挂不住的面皮，僵硬地站起身来，朝夫人行了个礼，就跪下地，声如蚊呐：“今日之事，妾身很不该做，叨扰了夫人实是不该，还请夫人恕罪。”
秀儿在来之前，就提醒过黎娘，这事不该说，可黎娘说那毕竟是她的亲妹妹，自己不帮还有谁能帮呢。
见拦不住，只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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