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立刻迈着小短腿“叭嗒叭嗒”跑去厨房去看会叫的水壶，那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白铁皮做成的水壶，三舅爷已经把它拎了起来，它还在顽强地发出低低的呜鸣声。
三舅爷用炉钩子把炉子上的铁皮圈盖上，转身看到八一好奇的眼神。
“你也对这水壶有兴趣？”他问。
“舅爷，它怎么会叫呢？”八一问，也没有看出奇特之处啊。
“我呀在做水壶时在壶盖上安了叫叫，还在这个歪嘴里放了几个铁珠子，它就会叫了。”三舅爷指着水壶长长的出水管说。
“舅爷，你自己做的？放铁珠子就能叫？”八一踮着脚看，想看看铁珠子什么样。
“我刚才看到了，小圆珠子在这里突突往外窜，可是就是出不来。”二姐庆文林指着出水孔对八一说。“然后水壶就一直呜呜叫。”
这是什么原理？八一疑惑了，壶盖上有装置会叫可以解释，但是放铁珠子？不懂了。
外面的门开了，一个穿着焦糖色呢子半截小大衣的女子撅着嘴进来了，蜷曲的头发披散着。
“爸，是谁来了啊？煮点儿挂面吃不行吗？非要去买早点，我还得去排号。”
她正说着忽然看见了八一，立刻瞪圆了眼睛，随即咧嘴笑了起来，“哎——这是谁家的洋娃娃啊，真可爱！”
八一穿了一件娃娃领的雪花泥红色小大衣，胸前还绣着小熊猫吃竹子（不知道设计者是怎样想的，竹子是翠绿色的很显眼）。不过在八一看起来很丑的大衣，却是矿上的职工去上海探亲买回来的，结果他家孩子穿着小，老爸庆连山看到了，觉得八一能穿，花了二十元买下来，就为了让她上大连串门好穿。
现在八一穿着这件大衣进门也没有脱下来，短短的五号头，圆圆的大苹果脸，弯弯的柳叶眉，长长的眼睫毛，唇红齿不太白，脚上还穿着一双红皮鞋，看起来挺洋气，如果眼睛再大点儿再圆点儿是挺像洋娃娃。
老妈兰花正在客厅里往外拿东西，听到说话声拎着一桶五斤装的豆油就出来了：“这是最小的妹妹吧，长得真好看。那是俺家的老姑娘叫八一。”
“你是？”女子上下打量着老妈兰花迟疑地问。
其实老妈兰花打扮的也一点都不土，梳着这个时代流行的刷帚辫子，就是辫梢编完之后正好齐肩。穿了一套当下流行的女士小翻领绿军服，脚上穿着老爸特意给她买的棕色翻毛皮鞋。
不过呢，一说话土味儿就冒出来了。
“这是你三表嫂，就是在吉市邮局上班的那个三表哥家的。”三舅爷探头出来说道，“叫你去买早点就去买，多买点油条，孩子们肯定没有吃过。”
“噢，三表嫂，你进屋坐，我马上就去买早点，八一，小姑带你去呀？”小姑冲着八一招招手。
“好。”八一痛快答应下来，伸手拉着二姐庆文林，“二姐，咱们跟小姑一起去。”
“还有一个？”小姑惊讶，等看到二姐庆文林一下子更乐了，“爸，这孩子跟你长得真像，要不是梳小辫儿扎粉头绫子，还以为是你孙子呢。”
其实二姐还穿着小红花的衣裳，不过这时候也有男孩子穿花衣裳的。
“是吧？我也觉得挺像我的。”三舅爷也看着庆文林笑了起来，“赶紧梳一下头，疯疯癫癫的像什么样子。”
“知道啦，两个俊闺女儿跟我来。”小姑拉着八一的手带着她俩去了她的闺房。
小姑的屋子格局和三舅爷的屋子不一样，只是一个二十多平米南北通透的大房间，看起来很宽敞，收拾的非常整齐。正对着屋门立着一个梳妆台，刷着奶油色油漆。右侧靠墙放着宽大的木床，足够三四个人睡了。床上铺着雪白的床单，床头的墙边都用小花布围着，看起来又清爽又干净。
小姑从梳妆台上拿了一条手绢，抬起手三两下拢了一下头发，用手绢在后面扎了起来。
“走吧，孩子们，跟我去排队吧。”她拎起窗台上放着的暖水瓶，率先出了屋子。
八一和二姐手拉手跟在她后面，出了小院往来时的胡同走去。
出了胡同往右一拐就是一个副食品商店，门前搭着棚子，棚子下摆了一张大木板，上面有两个大盆，一个盆里装着冒热气的豆浆，一个里面装着炸好的油条，后面架着大油锅，正有两个女人穿着白大褂在炸油条。
大木板的案子前排着长长的队伍，每个人都拎着暖水瓶，暖水瓶的外包装不一样，有竹编的外套、有铁皮外套、也有全铁皮带花色外套的。全铁皮外套的花色不一，有印着喜鹊登枝的、有牡丹花的、有玉兰花的······
从暖水瓶的样式款色就能分出来贫富差距了。
“海燕，你领的这是谁家孩子？”前面站排的一个精瘦的一头白发的小老太太冲着小姑问道。
“老姑，你也来买早点？看看，这是吉市我二姨家三表哥的孩子，今早才到的。”叫海燕的小姑上前说道，回头又冲着八一姐妹招手，“过来，这是你们姑奶，不对，应该叫姨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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