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石头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林昌恒问什么他答什么，似乎已经习惯了贫穷一样，或者说对这样的苦难已经麻木了。
可正是这样的习惯和麻木，就让林昌恒越发难以接受，他想起时下一些歌颂苦难的小说和文章，认为苦难是一种财富，又想起王小波说过的话，“有些人就据此认为，人必须吃一些无益的苦、虚掷一些年华，用这种方法来达到崇高。这种想法不仅有害，而且是有病”。
林昌恒就恨不得对那些喜欢歌颂苦难的作家说，你们到这里来看看，这样的苦难算是一种财富吗？
有的干部都对这种贫穷习以为常了，认为这就是社会主义，可是不知道他们听没听过邓公说的一句震聋发聩的话，“贫穷不是社会主义”！
看着唐石头那张满是刀削斧凿一般的皱纹的脸，他那枯槁如鸡爪一般的双手，还有那瘦骨嶙峋的身体，林昌恒就有一种要帮他做些什么的冲动。
在离开唐家的时候，他掏出了自己身上仅有的五十多块钱，悄悄放在了唐石头给他倒水喝的粗瓷大碗下面。
唐云芳看到了这一幕，在离开唐家后，她对林昌恒道：“小林干部，你是个好人，不过你没必要给他钱。”
林昌恒问道：“为什么？”
唐云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要是被村里的干部知道了，说不定又给他收走了，而且村里穷苦的人太多了，你能每个人都给钱？你一个月的工资又能有多少？能给几个人钱？其实石头哥家还不是最穷的，比他家穷的人家有的是。”
林昌恒道：“我就是求一个心安吧，对了，我给了他钱，你不会告诉其他村干部吧？”
唐云芳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就是那么坏的一个人？我也希望乡亲们都能过上好日子啊。”
唐云芳这一瞬间的风情让林昌恒都呆了一下，这真的是一个漂亮的人儿，他在心里想着。
看到林昌恒呆呆地看着自己，唐云芳的脸突然红了，她连忙把脸转了过去，林昌恒这才醒过来，他掩饰地问道：“唐姐，我看你家条件不错啊。”
唐云芳叹了一口气道：“还行吧，我家男人是乡林业站的职工，每月有工资的，我当这个妇女主任，每年也有补贴的。”
听唐云芳的口气，她似乎也有不开心的事情，林昌恒便没有再问什么，两人默默地走到了下一户超生户家。
这一户似乎比唐石头家更穷了，他们家的屋子更加破败，林昌恒一进院子，屋子里的几个女孩子也是一窝蜂地跑到了里屋，只有一个看上去十多岁的男孩子站在堂屋里，他只穿了一条短裤。
唐云芳叫了一声：“淑芹嫂子，你在不在？”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从屋后走进了堂屋，手上全是泥，看上去像是在侍弄菜园，她看到唐云芳，有些怯怯地说：“云芳来了啊，有什么事情吗？”
唐云芳说：“淑芹嫂子，这是乡政府的小林同志，他今天来是为了调查一下村里的超生情况和经济情况的。”
淑芹姓魏，名叫魏淑芹，她对唐云芳说：“调查这些干什么？我男人都死了，再也不会超生了，我家的经济情况不就这样吗？也没啥好调查的。”
林昌恒笑着说：“大嫂，我们来没什么恶意的，就是想调查一下你们的情况，然后争取帮助你们村子发展经济，让你们能够增加收入。”
魏淑芹还是摇头道：“我家不用，你们还是去别人家吧。”
看着魏淑芹眼里的提防，林昌恒有些无奈地看向了唐云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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