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裴青淮扛着一袋米跟过来，正看到自家媳妇拿竹竿摁着那两人玩儿得不亦乐乎。
旁边一个热心的大娘正在劝说：“姑娘，这王公子连知县大人都不放在眼里，你此番得罪了他，日后怎么办才好啊！”
这时候，河里那小厮也着急大喊：“识相点马上把我们少爷救上去，我们少爷要是出了事，你全家都得陪葬！”
林敏儿“噗嗤”一声笑了，衬得白净小脸像朵花似的，声音清脆悦耳：“小哥可是会哄骗人，我全家如何先不说，你全家才是陪葬定了……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把他拽下去弄死，我就拉你上来，到时候天南海北一跑，你们家还算留了支香火，多划算。”
众人：……
得，白担心了，这姑娘一瞧就很厉害。
裴青淮都要气炸了，气河里这对狗东西竟敢欺负他媳妇，又气他媳妇都没笑吟吟喊过自己小哥，如今倒被个狗腿爪牙得去了，一张脸黑沉沉的，把米往女人身边一放，亲自下水把男人拎了上来。
那王公子好不容易得了新鲜空气，正想把喝进去的水控一控，下一秒便有人帮了他。
裴青淮抡起拳头狠狠砸在男人肚子上，那力道，把围观众人吓得齐齐后退一步，更别说亲自感受的王玉昆，狠狠吐出一口水，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在过去十几年的纨绔生涯中，打架也是裴青淮潜心钻研过的一项课题，打什么地方疼、怎么打不会留下痕迹，这样的话算被告了御状也不怕。
因此，王穆伦感觉自己快被打死了，待到公堂上被大夫检查了半天，竟然一点伤都验不出来，知县大人都露出一个见怪不怪的神色，显然以为他又想仗势讹人。
愣是把他气了个七窍生烟。
他瞧上那小娘们还嘤嘤喊冤：“大人，我家相公不计前嫌帮他控出肚子里的水，如今反而被倒打一耙，还有王法吗……”
这汝阳县知县姓苟，人如其姓，非常狗，虽然不主动鱼肉乡里，但碰上这种地头蛇，或者有权势的人家，向来低头低得贼快，这不，眼看这案子其中一方是大名鼎鼎的王公子，惊堂木一拍，厉声呵斥道：“大胆林氏，众目睽睽之下将人推往水中，并多番戏弄，此等恶行令人发指，休要再狡辩，来人，先行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林敏儿脸上做戏的哀戚之色褪去，这下不用打听了，亲身体验了一把传说中的狗官。
“大胆狗官，睁大眼睛瞧瞧你爷爷是谁？”
嗯？
林敏儿瞪大眼睛，看见自家男人一脚踹翻打算押她去打板子的官差，神色沉凝如水。
原来，在定国公府这事发生之前，皇上派了上一年钦点的状元郎来这深州做钦差，状元郎名叶轩，不仅年纪不大、才华了得，还为人谦和，颇有君子之风，与裴青淮为代表的纨绔形成了鲜明的对照组，时不时被自家老子娘拉出来说一说——瞧瞧人家叶状元，再瞧瞧你！
更关键的是，人家不仅相貌才华好，家世也不差，亲爹是吏部尚书叶方海，亲姐姐是宫里的贵妃娘娘，妥妥的少年英才、天子宠臣。
裴青淮这会儿就是借用了人家的名头，别说，她家小纨绔正经起来还挺唬人，身姿挺拔、剑眉星目，举手投足间透出隐隐的骄矜，这通身富贵的气质，一般人绝不可能模仿得来。
苟知县惊疑不定，到底还是把板子撤了，不仅如此，还恭恭敬敬邀请二人共进晚餐，应该是想试探一二。
于是，小两口把刚买好的柴米油盐便宜抵给街坊邻居，偷偷摸摸出了城。
点儿背的是，刚走没多远就遇上一伙山贼，愣是被五花大绑抓进了寨子里。
林敏儿：……
dna觉醒了，这地方简直该死的熟悉。
好在这寨子里的山贼也是一窝朴实的山贼，深州土地兼并严重，一些官员、富商想尽办法哄骗、威胁百姓卖出手里的土地，失去土地的百姓便只能租中他们的地来种，成为佃户。
种出来的庄稼，三成交田税，五成交田租，剩下两成还得拿出一部分填“鼠耗”坑，到自己手里那点如何能养活一家人？
裴青淮眨眨眼：“鼠耗是什么？”
毫不意外，得了他媳妇一个白眼：“鼠耗鼠耗，原指粮食被老鼠偷吃掉一部分造成的损耗，后来又加上往官府纳粮途中运输的损耗，有些地方再过分的，从里正、衙役、县丞，到知县等一层层盘剥，也算到鼠耗里面，你想想，百姓手里还能剩下多少？”
没法活下去的时候，可不就只能落草为寇了？
裴青淮沉默了，这些日子以来的所见所闻，对他来说不亚于世界观的重塑。
之前觉得裴家穷，如今两相这么一对比，他们家起码可以吃饱饭，偶尔还能割点肉打打牙祭，而这里的百姓是真的惨，连填饱肚子都是一种奢望。
在男人思绪万千的时候，林敏儿已经跟带他们上山的小头目搭上了话，毕竟曾经干过土匪这行，很有共同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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