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每次和华法林打电话，他都只会在即将自动挂断前接起，甚至在电话挂断一两个小时后才会回拨。这一点，导致索菲娅非常不喜欢给华法林打电话。
没想到这次居然那么快吗？索菲娅不禁怀疑华法林那边是不是已经被攻占了，所以接电话的是严苛的布鲁尔。
她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华法林？你还活着吗？”
“索菲娅，你有多盼着我去死？我们好歹目前还是盟友呢，要不要那么无情啊？”华法林漫不经心的声音吊儿郎当地从话筒那头传过来，带有刺啦刺啦的杂音。
索菲娅皱了皱眉，埋怨：“你那边音质怎么那么差？又是哪边的工人在闹罢工？”
“估计是电信局吧，打完ww1后，他们的反战情绪高涨，整得我也懒洋洋地不想动弹。他们想要和平，即使是我知道这样的结局，也只能顺从他们的想法。”华法林听着像是抱怨，可索菲娅却听出来身为国家化身身不由己的苦楚无奈。
他们是一艘船，上司是船桅杆，人民是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船上的水手无论如何努力调整船桅杆，真正能够决定船只命运的还是水。
水能使他们健步如飞，使他们日行千里，也使他们触礁，使他们撞船，甚至毁灭。真的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但索菲娅嘴上仍然讽刺：“你这盟友可没有什么用处啊，现在基本上是我一个人在抗，你多多少少也发挥点作用吧。小心点，指不定明天布鲁尔就打到你家里去了。”
那边沉默了许久，才出现心不在焉的熟悉笑语：“啊，放心吧，隔着敦刻尔克防线，辛伐他汀是不可能打到我家里的。”
索菲娅同样陷入了沉默之中，他们明明知道历史的悲剧，却必须装傻充愣地顺应历史轨迹向前走。哪怕结局是万劫不复，他们也要往前走。
历史是不可逆的，但他们仍然在固执地以自己微薄之力奋斗，希望能够掀起蝴蝶效应而逆转结局。
下一步要怎么做？下一句台词要说什么？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挽救这份无可救药的结局与命不由己。
为什么要独自承担呢？但面对岁月洪流中一个个消失不见的故人，那一句不愿意说出的晚安，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只能独自消化和积压。
经历了ww1，那场站在华法林几近耗尽所有的力量，以致于更加凶险的ww2来临之时，他的家人多数升起了不满反抗的情绪。
索菲娅深吸一口气，以平常的语气回应：“你最好祈求布鲁尔如你所愿，好啦，我家可没你这么混乱懒散，我可忙着呢！知道你还活着，那就没事了。”
“好吧、好吧！索菲娅，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漠？你面对菲戈弗时端着那副淑女姐姐的架子，和对奈斯那种温柔情人的模样，什么时候能够用在我身上呢？”华法林玩笑道。
索菲娅不禁笑了笑，和华法林仿佛是熟稔的老友：“那你得像菲戈弗一样被我养大，或者像奈斯那样美丽而令人神往……并且被我伤害过。”
华法林顿了顿，随即转移话题：“是不是还得少一场百年战争？”
“猜的真对。”索菲娅笑道。
华法林从鼻腔里发出了哼笑声，哑声道：“那……晚安，祝你好梦。”
“晚安。”索菲娅回道，挂断了电话。
无尽无休无止的长夜，她仰头望向没有一颗星子的天空，慢慢收敛了笑容，低声说道：“那就祝你……万寿无疆。”
眼前一晃而过，是乔雅跪坐在她面前，血色的眼眸被白色绫罗绸缎遮盖。唇畔蜿蜒曲折的鲜血顺着苍白的下颌线，滴落在素色长裙上，触目惊心。
乔雅紧攥着她洋装的衣袖，捏得骨节发白，指尖渗血。罂粟的毒，蔷薇与玫瑰的刺，开国的恨血冻在喉口，满嘴的铁锈味百年不化。
乔雅以她千百年的过去岁月诅咒，以她百年孤独与千年伤痛诅咒。她笑着，字字泣血：“索菲娅，我祝你享无尽孤独……万寿无疆。”
她同样跪了下去，抱住乔雅，闭上了双眼不忍直视。
但乔雅的笑与那句话，成了她多年以来无法摆脱的、最美丽的梦魇。
仅仅是第二天早上，索菲娅接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辛伐他汀绕路跨越了华法林所谓的“无法跨越的敦刻尔克防线”，华法林举白旗投降，卡比多巴全境沦陷。
昨晚的那个电话，似乎仅仅是个梦境般虚妄。事情的发展，仍然按照历史的进展前行着，明明知道却无法逆转无力改变。
到底该怎么办？索菲娅双手撑着桌子，低下了头。她到底应该做些什么？才能挽回这残酷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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