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世界陷入了无数片经割据分裂的碎片，混乱不堪。像是老旧电影信号错乱时不时冒出的雪花，然后是泛黄的纸张，歪歪斜斜地写着——
“What’s your name？”
“What did you want？”
“Who do you love？”
“So……Who are you？”
乔雅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还是被一片黑暗笼罩。
“滴答滴答”水滴般清脆的撞击声悄悄湮灭在燃烧的火焰中，她缓缓地从身前的少年面前退开，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我必须这么做……”乔雅含泪捂住嘴，把压抑不住的哽咽吞回去，然后又拼命摇着头否定自己的话，“不，不对，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胸前那一把直没入刀柄的匕首，在玉龙胸口洇湿一大片刺目的红。但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他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即使唇角溢出鲜血。灼起的火焰映照在他冷静的眼眸中，烧开了他始终紧锁的好看的眉。
“我记得你对我的好，也忘不了你对我的坏。但是没关系，我会陪着你的。”乔雅颤抖着举起藏在袖口的手术刀。
阚见送她杀人的礼物，却被她对准了在意的人。司缉送她防身的礼物，却被她拿来对准了自己。
寒光一闪，玉龙却猛然暴起，攫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死死抱紧。这股力量攥得太紧，仿佛在拥抱生命中的全部。
湿漉漉的衣襟压了过来，紧贴着她干净的衣服。而她也在混乱中分不清楚，疼痛的究竟是手臂还是心脏。
“放开我啊！我会陪你的，我会陪你的！我会陪你的……”乔雅哽咽着，声嘶力竭地吼叫，只知道重复这一句话，仿佛这样就可以赎罪。
隐隐约约传来焦虑不安的呼喊声，指令声，还有急切的脚步声，这些杂乱无章的声音隔着熊熊烈火，响彻整个暮笙主义阵营的大本营。
“玉龙！玉龙！！”焦急的呐喊和刺耳的警报声来回回响，宣告着什么的开始。
玉龙却没有松开，甚至抱得更加紧了，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的神情却格外冷静，“你……准备一下。”
“什么？”乔雅怔忡地望着他好看而冷淡的眉眼，喃喃问道。
他断断续续地叮嘱，嘴角不断渗血，表情却异常凝肃：“我身后左边的第五个柜子里……第二个抽屉里有一把枪……拿出来会有暗道启动……顺着它离开暮笙……再也别回来……”
说完了一长串话，他如释重负般笑了，好像完成了什么任务，卸下了什么重担一样，“听懂了吗？”
大火愈烧愈烈，鼻尖萦绕着一股刺鼻的焦味。灼热的气流在空气中四处奔波逃窜，火舌肆意妄为地舔舐着四周的一切。
她突然想起来，好像曾经有那么一个少年，因为童年有些怕火，后来那个少年他不怕了。
可玉龙现在却站在烈火之中，无畏无惧的模样。
他缓缓松开这个无比用力的拥抱，轻描淡写地拔掉胸口染血的匕首，闷哼一声。
“咳咳……”他捂住嘴剧烈地咳嗽两声，沾染鲜血的双手将那把手术刀塞进她手里，又牢牢攥住她的手。
“为什么？为什么？你……”她颤抖着嘴唇，轻声问道。
玉龙极其缓慢地松开了她的手，无比艰难地说道：“你想要我死……不是吗？”
“我不懂，我不懂！我不懂！”乔雅再也控制不住盈眶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你不告诉我，我怎么懂啊？！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又怎么懂？！”
“我说过……咳咳……如果你真的想要，我这条命就给你。”他的神情仍旧漠然，唯独眼里寒冰终于融化，燃烧着烈火。而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烈火，连自己都烧成灰烬。
她陡然泣不成声，一只手拽紧他的袖口，一只手握紧了染血的手术刀，“我不走！我说了我陪你，凭什么你们都要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自己去走得那么潇洒啊？！”
“如果你不想我死，那我就不死。你先走，好不好？”玉龙轻声哄着她。如果被发现，他这么浑身浴血，而乔雅刚好在身边，无论如何，她都脱不了嫌疑。
乔雅拼命摇着头，“不要，不要！你骗我，你就知道骗我！我走了以后，万一你活不成呢？！我在这，我来治疗，如果做不到，我来陪葬……玉龙！”
玉龙却倏地支起了身子，血迹斑斑的胸膛起伏着，利落地拔出了抽屉里的枪，扭身把猝不及防的乔雅推进了暗道。
一切都毫无征兆，她的呐喊被吞噬在逐渐闭合的暗道门里，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从模糊直到消失殆尽，连最后一刻都没有展露曾经的冷漠。
而那双眼睛，却至始至终注视着她。
他推她进去的那一瞬间，在她耳畔留下的话，也伴随着曾经的话语，反复推敲回荡。
“雅雅，别再乱跑了。”
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Shall I 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对不起，谢谢你，我爱你。
小骗子，骗我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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