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乐盲莱特先生一样烦恼的还有另一个人。
不, 他的烦恼比莱特大多了，毕竟就算莱特什么也没有，至少他还有钱, 是个掏得起冠名费的金主，而另一个人……
卡尔低下头看了看自己, 又看了看身边的行李箱……
在这一刻，他突然无比怀念金钱的腐臭味。
然而来不及了。
通往中央星系的飞船开始广播：“亲爱的乘客朋友们, 本次飞船开往中央星，中途经过的大站有——缪斯星、亚沙星、莫桑星……请您有序乘船, 按照船票上的号码就位, 谢谢合作。”
“咔哒”一声, 身上的安全带自动合拢, 座椅后方传来一阵推力, 从侧面的舷窗可以看到, 飞船已经离地而起，冲入了大气层当中。
船舱前的投影屏幕上也开始播放起新闻来。
能在这种大型宇宙飞船上播放的都是几个官方频道制作的新闻, 可想而知，卡尔一抬眼, 正好对上了自己的亲爹、亲叔叔、亲爷爷……
他们面无人色地躺在医院的病房内，专家们正拿着从德佩罗家找到的资料和病例比对。
“太奇怪了，”他们摇头道：“这恐怕是拿异族和人类进行试验后衍生出来的新病毒, 闻所未闻。”
“能治好吗？”记者问。
“嗯，这个嘛……”专家委婉了一下：“现代医学的进步是很快的，大家要相信科学, 毕竟几百年前的人类就连心脏坏了这点小毛病都能要命，而现在我们连大脑都能换，说不定几百年后……”
“哦。”记者听到他的话，将话筒移开，面对镜头道：“很遗憾我们无法采访到联邦名门德佩罗家族成员痴迷人体试验的心路历程了。更遗憾的是，根据记者从联邦法庭得到的一线报道，德佩罗家族大部分成员的量刑将在200年以上，部分成员甚至获得了自联邦废除死刑以来的最高刑期——直到星球毁灭之日，但恐怕他们暂时无法清醒地接受惩罚。”
“让我们共同预祝现代医学早日取得突破，所有受到不明病毒袭击德佩罗家族成员都能够早日痊愈，站在联邦**院的审判席上回忆自己的一生……”
“……”
太狠了、太可怕了、太残忍了！
卡尔看着新闻女记者温柔美丽的面孔，听她用悦耳的嗓音说着发自内心的祝福，忍不住抱紧自己瑟瑟发抖。
他偷眼看了下四周，只见一大半乘客都在专心着新闻，眼中有不解、有痛恨、有鄙夷。
卡尔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站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围观。
德佩罗家……真的错了么？
他看着自己的手臂，那里有一大片黑色的印记，隐藏在衣服下方，是他接受过疫苗注射的证明。
因为这款从异族身上研究出来的疫苗，他的体格比正常人更强壮、反应更快、神经敏感度更高，能够轻而易举地在军校的各种项目上取得比别人更好的成绩。然而，在疫苗研发的过程中，光是卡尔亲眼看到的，被带到德佩罗星而后死去的试验品就有数十个，更不用说变成“失败品”，被暗中处理掉的那些半人半异族的产物。
即使是这样，同一批接受注射的德佩罗家的孩子中，真正成功的也只有他一个，其他的半成品全部都……
“消失了。”卡尔喃喃道。
而这些年来，德佩罗家一直野心勃勃地想要将这样的疫苗推广到全宇宙，制造出一批不再担心被异族感染，甚至能够反过来影响异族、指挥异族的“新人类”。
至于在这个伟大计划中死去的其他旧人类，都只不过是新时代的垫脚石，是为了达到目的必须要做出的牺牲。
“就连我……也一样。”
卡尔忍不住撸起袖管看了眼，只见浓墨重彩的黑色自肩膀一路蜿蜒而下，烙印在皮肤上，显得格外醒目。
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也会和那些失败品一样，变成彻头彻尾的异族吧，他有些出神地想。
“呼——”
坐在卡尔隔壁的大叔忽然打了个哈欠，扭过头来，看到了卡尔的袖口。
他“刷”一声撸下袖管，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紧张。
大叔睁大了眼睛。
卡尔更紧张了。
“……”
是该说“等等，你听我解释”好呢？还是该说“闭嘴，不然neng死你好”好呢？
卡尔在这两种分支间犹豫不定，仿佛陷入了命运的抉择。
“年轻人啊……”
就在这种充满张力的气氛里，大叔突然拍了拍卡尔的肩膀。意外的是，他的声音里居然没多少恐惧。
卡尔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人用力拽开，随后，一只有力的大手拉着他的手腕，仔细观赏了片刻。
大叔摇头道：“你这个纹身太粗糙了，一点美感都没有，不过技术倒是还不错。”
“什么？”卡尔下意识地反驳：“怎么可能没有美感，你看这个暗夜黑，黑得多彻底，多艺术？”
“这叫什么艺术？”大叔在专业技能方面被挑衅，“刷”一下拉开了自己的袖子：“给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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