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王座背后的三根主缆骤然绷紧，那由未知聚合信仰构筑的太初机制如脉搏跳动一般轰然一震，黑色的光流沿着缆线注入他的脊柱，灼烧般攀附入骨髓。
他的意识如被巨力拉扯的蛛丝，穿越了以太的重重折叠，抵达不高兴体内某一处沉眠的边缘腔道。
那是龙母血肉之体外沿的一隅，是堆叠如山的触须与肉叶之间，如星云纠缠的地方。
然后他看见了不高兴的部分器官。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意识。
一头沉眠着的、如宇宙般广袤、拥有亿万眼眸与无数脉搏器官的存在，正将自己粗粝的血肉之触缓缓探向某个方向，那是一颗正在闪耀的“蓝色玻璃球”。
夏修试图用【亚大伯斯】输入操控逻辑，那种感觉……极为不适。
如同一只蚂蚁试图扳动人类的指甲；如同将思维自身扔进深渊，看它被层层涡旋缠绕撕裂；如同从海底抬头，试图去推回月亮。
哪怕有黄金王座这具仪器的加持，他也仍感觉到神经系统剧烈震颤，一种来自意识最深处的哀鸣在体内回响。
他的口腔里溢出铁锈味，指甲青紫，脊柱如被冰封。
好在，这种难受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
很快，夏修这位第五圣人就真正体验到了，亚恩曾经的感受——操控龙母的感受。
【警告！！！】
【现在开始智库同化——】
【亚大伯斯同化程序启动——】
他的意识与智库合二为一，他变成了【亚大伯斯】。
夏修的意识，在那一瞬，被“接入”了——不再是遥控，不再是操控，而是……替代。
他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下一瞬，一切便消失了。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龙母。
我将无我，而是站在那头盲目之兽——龙母的角度上，看世界，看星辰，看泰拉，看那旋转着的蓝色玻璃球。
他感觉到了，自己有亿万个呼吸孔、肉腔、囊肿、腺体、血罅与无法命名的器官；每一个都都像是有自己的意志，每一个都在呼应以太深处的咏唱。
意识，已不再是人的意识。
夏修听到了恒星的声音。
听到了星系轨道摩擦的哀鸣，听到了地幔蠕动、核层颤鸣，听到了万物体内如米粒般跳动的生命核心正在微微呼吸。
他缓缓地移动一根触须。
只是其中一根，可那根触须，在星空之中，便如盘古之骨，绵延千里，轻轻一摆，便能搅乱一座文明的轨道链。
他看见了自己身上那无数巨型肉瘤中，有某些祭坛的系统正在自动排出潮汐脉液，他甚至能直接感觉某个邪教团体正在苦苦哀求自己，对方的仪式对应的自己肋下某处……嗯，毛发？
是的，毛发。
人类祭祀苦苦哀求，希冀获得的伟力，就仅仅只是这无垠巨兽身上一根毫不起眼的毛发。
我是谁？
我来自哪里？
我要做什么？
他像是某种不断溢出的东西，被灌入了一副并不属于自己的宇宙级壳体，在这种前所未有的巨物视角中，第五圣人已经有点分不清自己是谁了。
这是一种无可避免的认知瓦解。
尺度，在他眼中彻底崩解。
山川、城市、舰队、泰拉、星辰……
一切在他的感知中都只剩下毫无意义的粒子结构，如同在水槽底部扭动的孢子。
他看不见这些，也无需去看。
他感知到一切的震颤，却又觉得一切毫无价值。
理性正在崩溃。
他的思维本应是以线性展开，但在此刻，他的大脑仿佛被摊开成了一张横向铺展的全息共鸣波网。
所有思绪重叠、叠加、纠缠，如同多重梦境中无限套嵌的意识裂片。
他开始忘记语言，忘记概念，忘记定义。
“什么是我？”
“何为外物？”
“为何存在需被知觉？”
答案随之从巨物的神经非神经中涌现——无需知觉，无需思考，只需吞噬。
祂只需要吞噬一切就可以，祂只需要表达盲目且让自己愉悦的情绪就行。
一切让自己不高兴的事物，都将被自己吞噬。
就在他即将彻底沉溺之时，
黄金王座猛地震颤了一下。
没有声响，只有一枚黑色太阳缓缓升起。
那是他本征的象征，那是他存在的锚点，。
在这一刻，巨物化的混沌思维被撕裂出一道裂缝，夏修的意识如水银般滑出裂缝，猛地回归。
他仿佛从一场伟力的梦魇中惊醒。
大口喘息，背脊颤栗，全身冷汗渗出黄金王座连接管道的缝隙。
他差点也变成盲目痴愚的愚者，差点再也回不来了。
这种后怕深深地攫住了他，令他不敢再次沉入那片混沌意识之海。
但他知道自己还有一件事必须完成。
“……退回去，回到以太深处！”
他低声道，声音像是被抽干了血的残躯发出的回音。
而这道命令，却并不依靠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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