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惟明脸上波澜不惊，连眼神都未曾闪烁一下。
他反问道：“真是奇怪的名字啊。不过，我没有听过。你想想看，天底下那么多姓欧阳的，也都是你亲戚吗？”
欧阳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苦笑。
“也是。不过，你竟然没听过吗？那也是研究所的信息呢……我以为是你的亲戚。那，你们研究所会有其他和你同姓的人吗？”
“一定有吧。只是，我确实不记得了。再怎么说，那时候的研究所也有几百人，而且大家的活动范围相互固定，不太有什么交集。”
“也是。抱歉，是我强人所难了。”
“没什么。都是为了朋友。”
船终于靠岸，马达声歇。两人随着稀稀拉拉的乘客踏上西区的渡口。一股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河水的腥臭扑面而来，刺鼻得令人皱眉。
“怎么这么多警察？”欧阳下意识地低语。
渡口上，穿着黑金色制服、戴着口罩的警察数量明显多于往常。他们并未对往来人员进行盘问，也没有刁难船夫，只是像冰冷的桩子一样杵在显眼位置，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人群。这种反常的、无声的“存在”本身就透着一种高压和离奇。
莫惟明佯装随意地靠近一个看起来不那么凶悍的年轻警卫。
“老总，打听一下，这是出什么事了？”
年轻警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神毫无温度。
“少打听。该干嘛干嘛去。”
莫惟明识趣地退开。两人离开渡口，朝着紫薇公寓的方向走去。街道上，穿着制服的警察和戴着白袖章、背着喷雾桶的曜州卫生署人员几乎随处可见。他们三五成群，有的在指挥清洁工将堆积的乌鸦尸体铲上板车运走，有的则拿着巨大的喷枪，对着路边、墙角、下水道口喷洒着气味刺鼻的消毒液。
白色的消毒粉沫和喷洒的水雾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形成一片呛人的薄雾。
“看来是在搞大扫除了。至少得让公安厅附近一带干净些。”
他倒是没什么讽刺的意思。他知道，问题的关键在羿晖安那边。如果不及时处理公安厅周遭的环境，不只是影响市容的问题，更耽误机关的办公。
他目光扫过那些被高压水流冲刷、被消毒粉覆盖的黑色尸骸，以及板车上高高堆起的黑色“小山”，那浓烈的腐败气息即使隔着口罩和消毒水的味道，也顽强地钻入鼻腔。他口袋里的手，无意识地再次碰触到那冰冷的注射器的轮廓，指尖感受到一股坚硬的寒意。
人也太多了，根本无从下手。
离紫薇公寓越来越近了。路过街角那家常去的药店时，莫惟明意外地看到竟有一两个人站在门口等候，里面似乎还有人在排队。这在往常的清晨并不常见。
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猛地停下脚步，脸上适时地浮现出“突然想起”的神情，语气带着一丝后知后觉的紧张。
“欧阳，等一下。”
欧阳被他拽住，疑惑地回头：“怎么了？”
莫惟明指着药店：“你看。连药店都开始排队了。现在情况特殊，我们还是得做足防护，以防万一。我想请你帮忙买些口罩回来，有备无患。我先回去看看她的情况。”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尤其是在目睹了满街的消杀和药店异常之后。欧阳立刻被说服，担忧地看了一眼公寓方向：“你说得对，是该这样。那你……”
“嗯。我先看看她现在的状态，把房间再通通风，做下简单的消毒。”
“好。”
欧阳点头，转身就走向药店。莫惟明迅速掏出钱夹：“等等，钱……”
“不用了，这点小事。”欧阳头也不回地摆手，“你快上去吧！”
莫惟明不再坚持，立刻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冲进紫薇公寓的大门。他几乎是踮着脚尖飞快上楼。掏出钥匙开门、闪身进屋、反锁，一气呵成。
他没有丝毫停顿，从袋里摸出那支小巧的金属注射器，拧开，又从另一个密封小瓶里，极其小心地舀出一点点微黄的药粉，倾入注射器内那原本澄清的液体中。
接着，他从架子上抽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随即又从另一个棕色小瓶里倒出一些无色无味的溶液，快速揉搓在湿毛巾上。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走向梧惠紧闭的卧室门。
他极其轻微地敲了两下。里面仍是毫无反应。
他拧开门把手，侧身闪入。卧室窗帘拉着，光线昏暗。梧惠侧躺在床上，盖着薄被，呼吸均匀，显然睡得极沉。真是感谢昨晚那番折腾了。
莫惟明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毫不犹豫地将那条处理过的湿毛巾，一手扶住她的头，一手将毛巾紧紧捂上去。梧惠的手臂微微抽动了一下，但并未醒来，呼吸似乎变得更加绵长。莫惟明心中默数，过了约莫十几秒，才缓缓移开毛巾。
他伸出手，在她面前用力打了几个清脆的响指。
梧惠毫无反应，连睫毛都未曾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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