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无限长的生命，单这样一个划时代的成就，还不至刺激太甚。
至少在NEP大区的研究机构里，生命科学、微电子等领域的相关人士，明知自己的工作，关乎永生，也未见得一定会心生恐慌。
并不是这时代的每一个人，都能洞悉永生与文明的悖论，进而意识到，永生，永不下车，注定是一个人才能达成、其他人都是代价的绝路，身为阿达民，绝不会将这一技术与民众分享，实现世界大同。
相反，当永生真正降临时，迎接他们的更可能是死亡，而非无限长的生命。
这种道理，身为阿达民自然一清二楚，却绝无必要让科学家、乃至民众知晓，至于当事者自己发觉，只要没有反叛动作，一般也懒得去管。
但是“强人工智能”这种东西，但凡稍有接触，便不难明白这一事物会意味着什么。
作为该项目的研究者，莱斯利*兰伯特，与研发组的若干专家，对“盘古”之类系统的能力心知肚明，继而，多少也能猜到民众在强AI发展成熟后的命运。
既然强人工智能迟早将代替了人，完成从科学探索到陪伴交流的一切任务，对阿达民而言，其他人的价值就等于零，不论从何种角度，都没有必要再消耗资源，维持这些徒具人形的累赘。
科学家的头脑，见地，是毋庸置疑且无从抹杀的，对此方然并束手无策。
他只能清醒的判断出，一个人，但凡稍有头脑，便不太可能做出“自掘坟墓”的蠢事。
从旧时代到新时代，无数IT从业者，996、007，至多只能算是间接埋葬自己与同类，尚且催生出“管理员”这样一个群体。
让聪明绝顶的科学技术研发人员，无视自己与同类即将面对的未来，若无其事的继续研发“强人工智能”，这想法并不切实际，而且极端危险，哪怕这些白大褂并无力篡夺大区控制体系，凭借其研究参与的过程，仍可能造成一定的威胁。
考虑到“意识迁移”的用途，这一威胁，很可能是致命性的。
如莱斯利*兰伯特，有“此事关乎人类未来”的觉悟，这当然好，但并非每一位项目组专家都会这样想，对此，阿达民并无奢望。
至于应对的策略，很简单，在GPL大区内另起炉灶，组织另一支研发队伍。
在东北太平洋大区的研究机构，从700到897的一百多座，相互之间联系较为密切，尤其是生命科学、医学与信息工程领域的机构，科学家、研究之间的交流虽严格受限，却没办法杜绝，否则会极大影响科学技术的研发。
而只要有交流，研究者之间的默契、暗示，总会有漏网之鱼，“强人工智能”的消息，绝不可能因自己的一条指令而完全封锁。
或许，只有用“强人工智能”来监控网络，才能做到消息的零泄漏。
不过在滨海边疆大区，乃至新占据的乌拉尔大区，从研发人员到普通民众，绝大部分却对“强人工智能”一无所知。
事实上，除叶夫根尼娅*卡纳耶娃等寥寥几人，从“替身”口中听说过，整个滨海边疆大区并未开展过研究，至多只有一些无意间相关的成果，而绝无任何进展到一定程度的“强人工智能”原型机。
列夫*达维多维奇*朗道这样的科学家，专业领域，与“强AI”还有一些距离，应该说还可以信任，让其负责永生相关的项目。
相比于强人工智能，永生，在科学家眼里，似乎并非一个极其惊悚的概念。
或者说，但凡生而为人，必定对生与死有过思考，对沉浸在学科前沿的研究者而言，这一根本问题早已琢磨过很多遍，自会有响应的态度与观念，在遭遇死神之前，也基本上都已经“大彻大悟”。
何况在很多人眼里，永生，根本就是一种妄念；
正如朗道教授所想的那样。
接受阿达民的安排，运用专业所长，探索“意识承载系统”的可行性，不仅如此，阿达民还用一大堆材料，试图证明这种系统必然存在。
阿达民，大区的管理员，他究竟是如何判断这一切，全凭猜测吗。
坐在办公桌前，暂时将视线从显示屏上移开，朗道教授看了看表，本来，现在应该是离开办公室，到研发中心去开会的时候，但，既然身在“盖亚净土”大区——话说这名字可有点恶俗，一切当然便全凭眼前的男人吩咐。
生化仿真人，在此之前，列夫*达维多维奇*朗道略有耳闻，眼前的应该便是了。
虽然肉眼看不出破绽，可是，一个大区管理员、掌控一切的“上帝”，绝对不会这样贸然出现在PSK_077的地下建筑内。
否则，倘若遭遇不测，说不定就会被刺杀。
“您好，阿达民先生，今天是来这里检查工作么；
我四点十分还有一场研讨会，不过，如果您有任何吩咐，现在……”
“还有三十分钟，时间足够。”
科学家们，现在应该都很忙，甚至比仰赖“盘古”一手遮天的自己还忙，方然直接问了几个简短的问题，就招呼朗道教授同行。
PSK_077的地下建筑，构造并不复杂，规模也不大，不过，在迁移要塞中全体民众后，整座城市除军事用途外，几乎完全被划归077研发机构，在错综复杂的地下世界里，如今正进行着很多耗费巨大的探索项目。
一座能够承载人类意识的计算机，本质上，仍然是计算机，但究竟会是什么样子呢。
跟随朗道教授，走过灰白色调的建筑空间，进入一间实验室，“替身”所见，是有如核反应堆那样的构造。
表面类似，尺寸超出方然的想象，总体上如一座边长约二十米的巨大立方体，并有许多机械、管路附着其上，眼前的计算机系统，与传统电子计算机的成排铁皮机柜相去甚远，也和“盘古”核心的结构不同，相当新奇。
不仅外观与传统计算机不一样，“意识承载系统”的内部结构，也与后者迥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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