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霉味还萦绕在鼻尖，曹芸便被两个婆子架着，踉跄地穿过几条幽深的回廊，最终停在一扇厚重的黑木门前。门上没有任何雕花，只在门楣处刻着两个阴沉沉的字——戒律。门轴转动时发出“吱呀”的钝响，像是垂死之人的喘息，刚推开一条缝，一股混杂着陈年霉味与淡淡血腥味的气息便扑面而来，让曹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戒律房内光线昏暗，仅靠屋顶两扇狭小的气窗透进些许微光，勉强照亮屋内景象。墙壁是暗沉的深灰色，不知是原本的颜色，还是被常年的污渍浸染而成，墙上挂满了各式刑具：缠着铁链的木枷、布满尖刺的藤条、发黑的烙铁，还有几样形状怪异的铁器，在微光下泛着冷硬的光，仿佛随时会扑上来噬人。屋子中央摆着一张厚重的刑讯桌，桌角磨得光滑，却依旧能看到缝隙里嵌着的深色痕迹，不知是干涸的血迹，还是污垢。
吴嬷嬷早已端坐在刑讯桌后的太师椅上。她穿着一身深褐色的绸缎衣裳，领口袖口都绣着细密的暗纹，本该是华贵的装扮，却被她身上那股严苛冷酷的气息衬得格外压抑。她手中把玩着一枚墨玉扳指，指腹反复摩挲着扳指上的纹路，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落在曹芸身上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冷漠。先前带人抓人的刘嬷嬷则站在她身侧，手里捧着一个描金托盘，托盘上垫着深红色的绒布，那支镶嵌着珍珠与红宝石的金簪，正静静地躺在绒布中央，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闪着刺眼的光。
“带上来。”吴嬷嬷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是冰冷的铁器在石板上摩擦，刚落音，架着曹芸的两个婆子便猛地松手，曹芸重心不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磕在冰冷坚硬的青砖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她强忍着疼痛，缓缓抬头，目光落在吴嬷嬷脸上，试图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找到一丝可以辩解的余地。
刘嬷嬷将托盘递到吴嬷嬷面前，声音带着几分邀功的意味：“吴嬷嬷，您看，这就是从曹芸枕头底下搜出来的御赐金簪，与夫人珍宝册上登记的一模一样，绝无差错。”
吴嬷嬷的目光落在金簪上，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在寂静的戒律房里格外清晰。她抬眼看向曹芸，语气依旧冰冷：“曹芸，你可知罪？”
“吴嬷嬷明鉴，奴婢冤枉！”曹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此刻任何慌乱和哭闹都无济于事，只会让对方更笃定她是畏罪心虚。她挺直脊背，尽管膝盖还在疼，声音却尽量保持平稳：“奴婢自入府以来，一向安分守己，从未有过半点逾矩之举。这支金簪，奴婢更是见都未曾见过，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奴婢的枕下。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还请嬷嬷为奴婢做主，查明真相！
“栽赃？”吴嬷嬷突然冷笑一声，那笑声尖锐刺耳，像指甲刮过木柴，“府中上下，谁会特意栽赃你一个身份低微的粗使丫鬟？你有什么值得别人费尽心机去陷害的？”她顿了顿，手指指向托盘里的金簪，语气陡然加重，“赃物从你房中搜出，人赃并获，这就是铁证！你如今巧言令色，不过是想脱罪罢了！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会说实话了！来人——”
“嬷嬷！”曹芸急忙开口，打断了吴嬷嬷的话。她知道，一旦对方下令用刑，她就算有再多的辩解，也会被疼痛淹没，到时候只会落得个“屈打成招”的下场。她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吴嬷嬷，眼神里带着一丝急切，却依旧保持着镇定：“嬷嬷，您且听奴婢说！这支金簪既是宫中赏赐，夫人必定视若珍宝，日常定会妥善存放，不知它平日被藏在何处？由何人负责看管？”
吴嬷嬷皱了皱眉，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些，却还是冷声道：“自然是存放在夫人内室的暗格里，由夫人的贴身大丫鬟看管，旁人根本无法靠近。”
“既是如此，”曹芸紧接着问道，“那近期府中可有金簪遗失的记录？看管金簪的丫鬟是否禀报过异常？奴婢只是一个下院的粗使丫鬟，平日里连正院的大门都难以靠近，更别说进入夫人的内室、打开暗格偷窃金簪了！这其中的疑点，嬷嬷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奴婢每日的行踪都有记录，何时去灶房干活，何时去浣衣局送衣裳，下院的管事和姐妹们都能作证。嬷嬷若是不信，大可去核对奴婢的行踪，看看奴婢是否有机会潜入正院偷窃！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还请嬷嬷明察，还奴婢一个清白！”
曹芸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条理分明。站在一旁的刘嬷嬷脸色微微变了变，眼神有些闪烁，似乎被曹芸提出的疑点问住了。然而，吴嬷嬷脸上的冷漠却丝毫未减，她看着曹芸，眼中反而闪过一丝不耐：“你倒是会狡辩！就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可赃物毕竟是从你房中搜出，这是无法辩驳的事实！至于你如何突破看守、拿到金簪，谁知道你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或许是你勾结了府中的其他人，里应外合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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