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的动作快得几乎不留痕迹。小福子的招供声还没在耳房里散尽,他便带着两名精壮护卫穿过回廊,脚步踏在青石板上,只留下一阵极轻的风声。此时的钱嬷嬷,正坐在下人房的窗边,就着暖阳核算库房的绸缎账目——她指尖捏着算盘,噼啪作响,脸上挂着平日里那副憨厚和善的笑,仿佛方才小福子口中那个策划毒计的人,是另一个毫不相干的存在。
直到房门被“砰”地撞开,两名护卫一左一右上前,铁钳般的手扣住她的胳膊,她才惊得算盘珠子散落一地。“你们干什么?!老奴是府里管库房的,你们敢对我动手?”钱嬷嬷挣扎着,声音里带着惯有的威严,可看到护卫眼中没有半分退让的冷意,那点底气瞬间泄了大半,被硬生生拖拽着往书房去,沿途掉落的银钗和散乱的鬓发,彻底撕碎了她体面的伪装。
当她被押进那间熟悉的耳房,目光扫过地上瘫成一滩泥、面如死灰的小福子时,身体猛地一僵。再看到桌案上摊开的几片南天竹叶子,以及旁边那小块沾着暗绿色残渍的泥土,她脸上那层维持了二十多年的“敦厚”笑容,像被冻住的湖面般瞬间凝固,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碎裂——先是嘴角僵硬地往下撇,接着脸色一寸寸变得惨白,眼底的惊慌像潮水般涌上来,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但她毕竟是在萧府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的老人,比小福子更懂得如何应对危机。不过瞬息,她便压下眼底的慌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撞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却像是感觉不到疼。没等萧景琰开口,她先放声哭了起来,声音嘶哑又带着几分刻意的凄厉:“公子明鉴!老奴糊涂!老奴真是鬼迷心窍啊!”
她一边哭,一边抬手捶打自己的胸口,动作幅度极大,看起来悔恨至极:“都是老奴记恨在心!早年夫人因为老奴管库房时少了一匹锦缎,就当众罚了老奴二十大板,还扣了半年月钱,让老奴在一众下人面前抬不起头!这些年,老奴看着夫人风光,心里的怨气就没断过……前些日子柳姨娘倒了,府里乱成一团,老奴就起了歹心,想让夫人也尝尝失去孩子的滋味!老奴罪该万死!求公子饶了老奴的家人啊!”
她把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将动机归结为陈年旧怨,哭诉的模样情真意切,若是换了旁人,或许真会信了她的鬼话。可此刻坐在上首的,除了萧景琰,还有闻讯赶来的曹尚书——两人都是历经风浪之人,哪会被这拙劣的演技蒙骗。
曹尚书本就因嫡子中毒一事心绪不宁,此刻听了钱嬷嬷的话,更是气得脸色铁青。他猛地一拍桌案,茶杯都震得晃了晃,声音像淬了冰:“钱氏!你在府中二十余年,夫人虽对下人严厉,却从未苛待过你!你儿子娶亲,还是夫人赏了布匹和银子!仅凭一点旧怨,你就敢行谋害嫡子之事?这可是灭门的重罪!你当本官是那么好糊弄的?!快说!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萧景琰则要冷静得多,他端起茶杯,指尖摩挲着杯沿,目光平静地落在钱嬷嬷身上,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嬷嬷在府中经营多年,该知道谋害曹家嫡子意味着什么。仅凭你口中的‘怨气’,还不足以让你赌上全家性命。你现在护着的人,等你真死了,未必会记得你。若是此刻坦白,或许还能为你家人求一条活路。”
这番话戳中了钱嬷嬷的软肋,她的哭声顿了顿,肩膀微微颤抖,可终究还是咬着牙,继续伏地痛哭,翻来覆去还是那套“个人报复”的说辞,再也不肯多吐露一个字。
显然,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曹尚书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对门外的护卫冷声道:“动刑!我倒要看看,她的嘴能硬到什么时候!”
刑具被搬进来的瞬间,耳房里的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木板的抽打声、烙铁的滋滋声,夹杂着钱嬷嬷的惨叫声,一声声刺得人耳膜发疼。她毕竟是年过五十的老人,哪里禁得住这般折腾?不过几轮下来,便已是血肉模糊,气息奄奄,原本梳理整齐的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沾满了汗水和血污,看起来狼狈至极。可即便如此,她依旧紧咬着牙关,眼神浑浊却透着一股顽固的狠劲,不肯松口。
直到行刑的护卫换了一种刑罚——用细麻绳勒住她的手指,一圈圈收紧,让剧痛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在极致的痛苦和绝望中反复拉扯。钱嬷嬷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冷汗像水一样往下淌,终于,她再也熬不住了,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呻吟,用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吐露出了真相:“是……是柳姨娘的兄长……柳承宗……”
“他……他在柳姨娘倒台后,没回原籍,而是藏在城外……派人找到老奴,说……说只要能让曹家断子绝孙,就给老奴五百两银子,还帮……帮老奴一家脱籍,在乡下置田产……他恨……恨曹尚书毁了他妹妹,恨……恨萧家不帮柳家……所以要报复……”
柳承宗!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耳房里炸开。谁也没想到,那个在柳姨娘失势后就被遣返原籍、看似早已沉寂的人,竟然还在暗中谋划,甚至动用如此恶毒的手段,想要通过谋害曹家嫡子,来达到让曹家绝嗣的目的!
萧景琰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指尖的茶杯微微泛凉。曹尚书则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钱嬷嬷,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从未想过,柳家倒台后,竟还藏着这样的隐患,差点让他的掌心宝丧了性命!
真相,远比想象中更骇人,也更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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