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皇宫,御文库。
币原喜重郎 风尘仆仆地从南宁返回,立即秘密觐见裕仁天皇,详细禀报了谈判的艰难过程与最终达成的谅解备忘录内容。他着重强调了赎回被俘官兵和阵亡者遗体的紧迫性,以及桂系在军事上的强势地位和不容置疑的态度,并指出若协议无法执行,数万官兵的命运将难以预料,且战事有无限扩大之风险,于国不利。
裕仁天皇静静地听着,面色凝重。他深知三个常设师团被全歼对帝国声誉和军心士气的打击是何等沉重。良久,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与决断:“此事,关乎数万将士之生命与尊严,亦关乎帝国之体面。南宁所议,虽于国情有损,然为尽快收拾局面,避免更大之牺牲,亦属不得已之下策。准卿所奏,着即按此办理,尽快了结此事。所需款项物资,由大藏省速为筹拨。” 天皇的“圣断”,为这场尴尬的“赎回”行动定下了基调,意图迅速止血,为未来“雪耻”积蓄力量。
然而,天皇的“谅解”并未平息内部的纷争。消息在军政高层小范围传开后,立刻引发了激烈争论:
陆军皇道派 激进分子暴跳如雷,认为这是“帝国陆军前所未有的国耻”,叫嚣“宁可玉碎,不可瓦全”,主张立即动员国内师团,进行报复性远征。
陆军统制派虽同样感到屈辱,但较为理性,认为当前国力难以支撑大规模长期战争,接受协议、争取时间整军经武 是更现实的选择,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海军方面则反应激烈,对巨额赎金极为不满,觉得没必要为了一名只值5分的陆军马鹿花这么多钱,死了5W在花500日元邮费继续招募5W不就行了。海军大臣安保清种大将甚至在枢密院会议上公开嘲讽:“陆军马鹿的无能,竟要耗费如此巨资来弥补!这些钱若用于建造新型巡洋舰,早已称霸远东!” 陆海军之间的矛盾进一步加深。
尽管争议巨大,但在天皇明确表态后,大藏省仍开始艰难地筹措价值3000万大洋的物资 和2000万现金。军部则在极度不情愿中,开始准备交接名单和遗体接收事宜。
天皇的“妥协”和“赎买”政策,彻底激怒了陆军内部最顽固的皇道派少壮军官。以陆军参谋本部俄国班班长、中佐桥本欣五郎 为首的极端组织“樱会”,认为“国贼(指币原等稳健派文官及统制派将领)勾结,出卖帝国利益”,决心采取非常手段,“清君侧,断然推行昭和维新”。
桥本等人制定了详细的政变计划:
1. 动员力量: 秘密动员约1200名 驻东京的陆军官兵以及500余名 民间右翼团体“爱乡塾”等成员。
2. 袭击目标: 于7月10日夜,同时袭击首相官邸、内大臣官邸、警视厅等要害部门。
3. 清除目标:计划杀害或控制前首相若槻礼次郎、内大臣牧西伸显 等被视为“稳健派”、“投降派”的重臣。
4. 建立军政府: 宣布戒严,建立以皇道派大将荒木贞夫 为首的军事独裁政权。
然而,这群狂热分子的保密工作形同虚设。他们的计划很快被宪兵队和参谋本部次长二宫治重中将侦知。二宫治重认为此举疯狂且将导致内战,立即上报。由于政变计划过于激进,并未获得陆军中央实力派如宇垣一成大将等人的支持。7月10日下午,就在政变发动前数小时,宪兵队迅速出动,将桥本欣五郎 等主要头目“保护性拘留”,参与政变的部队被缴械,一场风波迅速平息,史称“七月事变”。
事后,出于维护陆军“体面”和避免进一步刺激皇道派的考虑,军部对桥本等人的处理雷声大雨点小,最终仅以“违反军纪”为由,判处桥本欣五郎禁闭20天 的轻微惩罚,其余参与者亦未受重惩。这充分暴露了日本军队下克上、军纪涣散已到了何等严重的地步,也为日后更大的动荡埋下了伏笔。
东京的政变风波并未影响协议的履行。在军部强压和海军的冷嘲热讽下,日方筹措的物资和现金于7月18日通过货船运抵朝鲜仁川,随即转由铁路运输。7月21日,币原喜重郎作为天皇特使,亲自押运这批物资抵达奉天。
在奉天站台,举行了简短而气氛凝重的交接仪式。李幼邻方面如约提供了8000名日军战俘(多为伤员和辅助人员)和具用白布包裹的日军遗体。币原喜重郎面色沉重,代表日本政府宣读了一份早已拟好的声明,对“近期发生的令人遗憾的冲突事件”表示歉意,并重申“期待通过和平方式解决两国间悬案”。
而关于石原莞尔 和板垣征四郎这两名策划“九一八”事变的核心人物,李幼邻早已下达了密令。在他们被俘押回奉天的第一天,便被以“试图越狱”为由,在监狱内秘密处决。他们的尸体,经过处理,也赫然位列那具 等待移交的遗体之中。币原喜重郎或许心知肚明,但在此情此景下,也只能装作不知,黯然接受这一事实。
交割完毕,币原未作停留,立即带着俘虏和遗体登上专列,返回朝鲜。站台上,堆积如山的机器设备、钢材、药品和装满现大洋的箱子,则成为了东北抗日联军此战的又一笔丰厚战利品。
“奉天交割”的消息,迅速通过各国通讯社传遍世界。关内各大报纸和海外华侨报刊均在头版头条报道了这一事件,标题多为“日酋币原奉天谢罪,巨资赎取战俘遗骸”、“南宁密约初履,抗日联军获巨资补给”等。
这是近代以来日本首次在重大军事冲突后,以支付实质代价的方式处理善后,对其国际形象和国内心理造成巨大冲击。“雪耻”情绪在军内和民间进一步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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