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那番关于与的剖析,像一道锐利的光,劈开了黛玉心中厚重的迷雾。
她不再仅仅沉溺于受惊的情绪里,而是开始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审视着这看似繁华似锦,实则暗流汹涌的贾府。
室内一时静默,只有窗外竹叶沙沙,和偶尔炭火迸裂的细微声响。
黛玉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晴雯清亮的眼眸上,带着一丝复杂难言的意味,轻声道:你今日这番话,倒是让我想起你先前送我的香囊。
她说着,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抚过枕边那只寒塘渡鹤香囊上冰凉滑润的丝线,‘清寂未必不好,总好过在那热闹场中,迷失了本心’。。。如今看来,岂止是不迷失本心,更要紧的是,得看清这热闹场底下,究竟是些什么。
晴雯见黛玉主动提起这话头,心知她已听进了自己的话,并且正在深入地思考。
她微微颔首,接口道:姑娘说的是。看不清楚,便容易被人牵着走,浑浑噩噩;看清楚了,心里才有了底,知道风从哪儿来,浪往哪儿涌,才能想着如何站稳脚跟。
站稳脚跟。。。黛玉重复着这四个字,唇边泛起一丝苦涩至极的弧度,她垂下眼帘,长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谈何容易?我如今。。。不过是寄居在此的孤女,仰仗着外祖母的怜惜过活。便如那无根的浮萍,水欲静时尚可苟安,风浪一起,便不知要飘零到何处去了。
这是她心底最深的隐痛,平日里从不轻易与人言,此刻在晴雯这番透彻的话语引动下,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那语气中的飘零与无力感,浓郁得化不开。
侍立一旁的紫鹃听得心头发紧,忍不住唤了一声:姑娘。。。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担忧地看着她。
晴雯却没有立刻出言安慰,她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这间布置清雅却终究带着客居气息的屋子,扫过黛玉身上虽精致却并非自家带来的衣物,最后重新落回黛玉那张写满忧思与聪慧的脸上。
她的眼神变得异常专注而认真,仿佛要透过那层病弱的表象,直视其灵魂深处。
姑娘,晴雯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沉稳,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请恕奴婢说句逾越本分,却是由衷的话——旁人的地方,终究是旁人的。便是至亲,也难保没有隔阂与不得已。老太太固然是真心疼您,可这府里的风向,却并非老太太一人能全然掌控的。
她微微前倾身子,语气更加恳切,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无论是娘家,还是将来可能的。。。婆家,她谨慎地略过了具体名姓,指望别人,终究是虚的。便是有一座金山银山摆在面前,若自己立不住,也终有坐吃山空、看人脸色的一天。
黛玉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
这番话,太尖锐,太赤裸,几乎撕开了她所有自欺欺人的掩饰,直指那最残酷、她最不愿面对的核心!
她自幼失怙,寄人篱下,所有的安全感都系于贾母的宠爱和那份渺茫的木石前盟上。
她不是没有隐隐担忧过,却从不敢如此清晰地想下去。
此刻,竟被一个丫鬟如此直白地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晴雯迎着黛玉震惊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反而更加掷地有声地说出了那句贯穿核心的话语:别人的地方终究是别人的,唯有自己立住了,才是根本!
唯有自己立住了,才是根本。。。
黛玉像是无意识地跟着念了一遍,心头如同被重锤狠狠敲击,震得她耳中嗡嗡作响,连呼吸都为之停滞了一瞬。
这话,太霸道,太清醒,也太。。。真实了!
将她一直以来那种依附性的、被动等待命运安排的无力感,瞬间击得粉碎!
是啊,外祖母能护她一时,能护她一世吗?
宝玉的心意固然真,可在这大家族的重重规矩和利益权衡下,那份心意又能有多大的力量?
若她自己始终是这般风雨飘摇、需人庇护的姿态,即便将来遂了心愿,难道就能确保一世安稳了吗?
倘若。。。倘若有什么变故呢?
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栗感,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混合着刺痛与明悟的激荡。
她一直将自己定位为一个需要被保护、被怜惜的客体,却从未想过,自己也可以成为一个能够掌控自身命运的主体!
晴雯看着黛玉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深深触动了她,放缓了语气,但话语依旧清晰:姑娘别嫌奴婢说话直接。奴婢只是觉得,以姑娘的才情,姑娘的品貌,姑娘的灵慧,实在不该将所有的指望都放在外头。便是那寒塘里的鹤,它能独立不染,不也是因着它自身有羽翼,能飞翔吗?
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这‘立住’,未必是指非要争强好胜,去搏什么功名利禄。而是心里要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底气,一份离了谁、离了哪里,都能活下去,并且活出自己样子的依仗。或是学识,或是技艺,或是。。。一份能自己掌控的进益。心里踏实了,脊梁才能挺得直,无论遇到什么事,才能不慌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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