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厅内的笑声渐歇,但那种暖融融的、家人般的气氛依旧萦绕。
九儿那句“我爹是荡梨山的大当家棠不离”的回响,似乎还留在梁柱之间。
刘澈看着九儿利落地分派完任务,众人领命而去,厅内只剩下他、九儿,还有慢悠悠收拾茶具的王伯。
他走到九儿身边,状似随意地开口,目光却带着探究:“姑娘方才所言,字字铿锵,令人动容。只是……安平侯府毕竟是京城高门,锦衣玉食,仆从如云。姑娘自幼长于山野,难道就从未有一丝好奇,或……遗憾?”
九儿正拿着一块抹布擦桌子,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刘澈。
她的眼神清澈见底,没有刘澈预想中的迟疑或向往,反而有种“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的诧异。
“遗憾?”九儿重复了一遍,仿佛在品味这个词的古怪,随即她咧嘴笑了,笑容干净又带着点匪气的洒脱,“遗憾每天睡醒不用自己打水洗脸,有人伺候?遗憾吃饭不用抢,有人布菜?遗憾出门不用腿着,有轿子抬着?”
她摇摇头,手里的抹布甩了甩:“刘澈,你说的那些,是舒服,是省事。但不是‘好’。”她放下抹布,干脆在旁边的条凳上坐下,两条腿随意地晃荡着,目光望向厅外忙碌的山寨景象。
几个半大孩子追着一只花皮狗跑过,笑声清脆;赵婶在井边吆喝着让人帮忙提水;远处演武场传来汉子们练拳的呼喝声。
“你看这里,”九儿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种扎实的满足感,“我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是我爹,虽然胡子拉碴脸有疤,但会给我端来热乎乎的米汤。我学会的第一句话是‘爹’,第二句是‘饿’。我力气大,能把铁头他们摔个跟头,我爹就叉着腰在旁边乐,说‘随我!’。”
“我高兴了,可以对着山谷嗷嗷乱叫;不高兴了,可以一拳把树桩砸出个坑;有坏人来,兄弟们抄起家伙就上,不用讲啥虚头巴脑的规矩,打赢了吃肉喝酒,打输了跑路再想法子。”
她收回目光,看向刘澈,眼神明亮而坚定:“在这里,我是九儿,是棠梨花,是棠不离的闺女,是兄弟们的大小姐。我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用装,不用忍,不用算计谁会害我、谁在利用我。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有架就打,有冤就报。痛快!”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却不容错辨的骄傲:“你说的侯府,可能有穿不完的绸缎,吃不完的珍馐。可那里头,有我爹这样豁出命护着我的爹吗?有铁头、王伯这样能把后背交出去的兄弟吗?有这一寨子知道我是谁、也认我是谁的家人吗?”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最后看了刘澈一眼,那眼神通透得仿佛能看进人心里:“所以啊,刘账房,别拿侯府的锦衣玉食来掂量我。我棠梨花眼皮子没那么浅。有爹疼,有兄弟护,有这荡梨山做靠山,有拳头讲道理——这些,才是金山银山都换不来的‘好’。那些生而不养、还要害我的所谓‘亲爹’和‘高门’,我要来作甚?嫌命长,还是嫌日子过得太痛快?”
说完,她不再看刘澈有些怔然的表情,转身冲着外面喊道:“铁头!磨蹭啥呢!栗子林去晚了就被松鼠搬光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卷出了聚义厅。
刘澈站在原地,良久未动。
九儿那番话,没有引经据典,没有华丽辞藻,甚至带着山野的粗粝和直白。
可偏偏就是这份粗粝直白,像一把重锤,敲碎了他心中某些固有的、关于“价值”和“得失”的评判标准。
他自幼所学,所见,所争,无不是权力、财富、地位、名声。
这些构成了他世界的基石,也是他衡量一切人与事的标尺。
他以为九儿不要侯府富贵,是出于仇恨,或是无奈,或是某种清高。
却原来,在她那里,有另一套完全不同的、鲜活而强大的价值体系。
亲情、自由、信任、痛快、自我……这些无法量化、无法掠夺、在权力场中往往最先被牺牲的东西,在她心中,却重于泰山,是构成她世界和幸福感的基石。
侯府的富贵与之相比,轻如鸿毛,甚至……是束缚和毒药。
“有爹和兄弟们,要那些作甚?”这句简单到近乎粗暴的话,反复在他脑海中回响。
不是赌气,不是矫情,而是发自内心、理所当然的选择。
刘澈忽然觉得,自己过往二十年的生命,虽然披着锦绣,却仿佛活在一个精致而冰冷的套子里。
他所追求的一切,似乎都是为了填补某种与生俱来的空洞和不安全感。
而九儿,这个在山野土匪窝长大的姑娘,却拥有着如此饱满而自足的精神世界,如此清晰而坚定的自我认知。
这份认知,无关学识,无关地位,只关乎生命最本真的体验和选择。
震撼之余,一股更强烈的保护欲,如同悄然滋生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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