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在槐江渡口的石阶上,水面上浮着一层薄雾。晨光斜切过江面,将雾气染成淡金色,像是谁不小心打翻了一壶熔化的琉璃。我站在议事厅门口,手里还带着那盏灯。灯火没有灭,只是比之前暗了一些,像一颗疲惫却不肯闭上的眼睛,在风里微微颤动。
我没有回头。
身后的战场早已褪去了昨夜的喧嚣。那些曾被鲜血浸透的土地,此刻正被一队队人清理着。断剑、碎甲、烧焦的盾牌,还有几具盖着布的尸体,静静地躺在临时搭起的停灵棚下。欢呼声已经停了,只剩下人走动的声音,还有工具搬石头的响动。有人低声交谈,语气中带着劫后余生的麻木与庆幸。我知道他们累了,我也累。可有些事不能等。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灯柄。这是一盏归火灯,据说是从远古时代传下来的信物,只有归火使才能点燃它。灯芯用的是“烬心丝”,据说取自陨落星辰的最后一缕光魂,永不熄灭——只要持灯之人未放弃使命。昨夜,正是这盏灯,在我冲入裂口边缘时亮起,指引了反击的方向。那一刻,我不知是它照亮了我,还是我支撑着它。
我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议事厅。
屋子是用旧墙搭起来的,四面通风,连屋顶都有几处漏光。风吹进来,掀动桌上的布帛地图。这间议事厅原本是渡口边的一座废弃神庙,供奉的是早已无人记得名字的守界神只。如今神像被移走,只剩下一个空台基,上面摆了一张长桌。桌子由七块不同材质的木板拼接而成——黑檀、青松、铁杉、紫荆、白桦、玄樟、赤桐,分别代表七个族群。桌上铺着一块布,上面画着两界的地形图:一边是山海经世界蜿蜒起伏的山脉与异兽栖息地,另一边是现实世界的都市轮廓与科技网络节点。这是我昨晚让人准备的,整整一夜,我盯着这张图,一笔一笔勾勒出防线的变化轨迹。
我从怀里拿出灵纹简册。它封皮漆黑,边缘泛着微弱的金纹,像是有生命般随呼吸明灭。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和平不是打完仗就有的。”
这句话是我想了一夜才写下的。
起初我想写“胜利属于我们”,但笔尖落下又划掉。太轻了。这场胜仗是用三百二十七条命换来的,其中包括两名长老、三名归火使学徒,还有一个不到十六岁的游骑兵少年,他死前还在喊“守住右翼”。这不是值得庆贺的胜利,而是一次侥幸的幸存。
我又想写“敌人终将覆灭”,可随即苦笑。敌人是谁?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看见他们从裂口中涌出,披着黑雾织成的战袍,手持能吞噬灵力的兵器。他们不说话,不死去,被打倒后便化作灰烬,随风散尽。我们连祭奠都无法进行。
最后,我写下那句话。简单,沉重,真实。
我坐下来,把断玉杖靠在桌边。那是我在战斗中折断的法器,原本通体莹润如碧泉,如今从中断裂,裂痕像一道干涸的河床。手上的伤还在疼,掌心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划痕,是敌人的刃擦过护腕时留下的。我没包扎,也没唤医修。痛感能让我保持清醒。
我开始写第二条:防线必须重建,不是补缺口,是要重新规划路线。旧的防御体系太过依赖天然屏障——峡谷、断崖、雷池——可敌人偏偏专挑这些看似无法通行的地方突破。说明他们不仅了解地形,更熟悉我们的思维惯性。这一次,我要把防线从“堵”变成“控”,从被动防守转为主动预警。
第三条:灵力监测点要增加,每三十里设一个哨站,二十四时辰有人值守。现有的五个监测点覆盖不足四成区域,且数据传输延迟严重。一旦发生异常,往往要等半天才能确认。等我们赶到,敌人已深入腹地。
第四条:各部轮值制度要定下来,不能总靠一支队伍撑着。盾兵已经连续驻守两个月,游骑兵换了三批指挥官,医修组几乎全员带伤作战。长期超负荷运转只会让整个联盟崩塌于一次小小的失误。
写到这里,笔尖顿了一下。
墨迹在纸上晕开一小片,像滴落的血。
我知道这些还不够。敌人这次被打退了,是因为我们拼死反击,也因为我冒险启动了“归火共鸣”,短暂唤醒了沉睡的界碑之力。可下次呢?如果他们换个地方进来,如果我们的人刚好不在那里,怎么办?
我合上简册,抬头看门外。
天已经亮透了。阳光洒满渡口,驱散了最后一缕雾气。远处有人影走来,是一队联盟成员。他们穿着不同的衣服,来自不同族群。他们是接到通知来的。有些人连夜赶来,脸上还带着倦意;有些人脚步沉重,显然是刚从战场上撤下。但他们来了。没有推诿,没有缺席。
我站起来,走到桌前站好。
第一个进来的是盾兵队长。他叫乌拓,族中称他为“不动山”。他肩膀包着布,走路有点跛,右腿曾在三年前的一次突袭中被黑雾侵蚀,至今仍有隐痛。他没坐下,而是笔直地站着,像一尊披甲的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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