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镜嵌进石缝的那一刻,五枚符印同时轻颤了一下,随即归于平静。我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那层温热,像母亲冬天焐暖了递来的搪瓷杯。
“它响了,我们就有时间。”我说。
没人接话,但超哥放下了锤子,大飞从空中落下来,翅膀收拢时带起一阵微风。小猪靠着岩壁坐下,手臂上的绷带蹭着石头,发出沙沙的声响。
天边最后一缕光沉下去,星群浮了出来,一颗接一颗,像是被谁悄悄点亮的灯。
我抬头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今晚不轮值了,大家都累了。我们……一起看会儿星星吧。”
小猪愣了下,“现在?”
“警戒系统已经连上了,要是有动静,古镜会先知道。”我坐在一块平石上,拍了拍旁边的空位,“反正睡也睡不踏实,不如坐一坐。”
火是我想办法点起来的。山海经里的苔藓干得能搓成粉,混上一点矿石末,用打火机原理擦出火星,很快就燃了。火焰跳起来的时候,照见每个人的脸都动了一下,像是从紧绷的壳里慢慢探出身来。
“我妈以前总在夜里缝衣服。”我看着火苗说,“线断了,她也不换新线,就一点点接上。她说,线断了不可怕,怕的是不再想接上。”
火堆旁安静了一会儿。
小猪低头摸了摸绷带,“我家住在东溪边上,屋后有棵老槐树。小时候摔伤了,我就躺在树下,等树叶把阳光晒成碎金洒在脸上。那时候觉得,只要还能晒到太阳,就没啥过不去的坎。”
大飞终于开口:“我在北岭最高的崖上有个窝,风大,但看得远。每次飞回来,远远看见那点影子还在,心里就踏实。”
超哥没说话,只是往火堆里扔了根柴。火光映着他脸上的疤痕,一闪一暗。
我转头看向白泽。他一直站在稍远的地方,银鬃垂着,目光落在某处虚空中。
“你呢?”我问,“你一直守着符印,有没有……特别想回去的地方?”
他静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答了。
然后他说:“我没有家。”
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千年之前,天地动荡,符印散落。其他神兽离去时问我走不走。我看了这片山海一眼,说,我留下。从那以后,我没再踏出一步。”
火堆噼啪响了一声。
“我不是为了胜利才守着它。也不是为了谁记住我。我只是不想有一天,这山、这水、这些生灵,连守住自己的资格都没有。”
他又停了一下,尾音几乎融进夜风里:“守护不是等风暴过去,是明知风暴要来,还是站在原地。”
没人说话。火光在每个人眼里晃,像藏着没流出来的泪。
小猪忽然站起身,走到我身边,把一件厚布衣披在我肩上。“夜里凉。”他说完就坐回原位,没再看任何人。
大飞轻轻跃起,落在我的左肩,羽毛微微炸着,像是替我挡风。我能感觉到他小小的重量,稳稳地压在那里。
超哥终于抬起头,“我爹死在矿道里,手里攥着一块没送出的信石。他们说他是逃奴,可我知道,他是想告诉外面的人,这里还有活口。”他顿了顿,“我不想再看着别人悄无声息地没了。”
火光又低了些,我伸手将最后一块干柴推进去。火焰猛地跃起,照亮整片岩台。
“明天我们可能分开作战,但现在,我们知道彼此是谁。”我说。
白泽望着星空,低声说:“这一夜,值得铭记。”
风从高岩西侧的裂缝间穿过,带着干燥的土味和远处未熄的余温。火堆终于烧到了尽头,灰烬塌陷下去,只余几点火星偶尔闪动。
我坐着没动,手伸进口袋,摸到了那片金属片——创可贴里拆出来的,边缘有点卷,磨得指腹发痒。它不属于这个世界,但它帮我接上了断掉的线。
超哥靠在岩壁上闭眼假寐,小猪蜷在角落,大飞伏在我的肩头睡着了,呼吸轻得像一片叶落在水面。
白泽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银鬃随风微动,眼睛始终睁着,盯着北方。
我仰起头,星群密布,其中一颗格外亮,缓慢地划过天幕,最后消失在山脊线后。
忽然,古镜轻轻震了一下。
不是警报,也不是共鸣。
就是一下,极轻的震动,像有人在很远的地方,敲了敲门。
我伸手覆上去,镜面冰凉,符印毫无反应。
白泽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我摇头。
他重新望向夜空,鼻息拂过空气,极轻地说:“它记得。”
我收回手,发现掌心有一道细小的划痕,不知什么时候弄的,渗出一点血珠。
血珠凝在皮肤上,没有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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