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迈出了那一步,脚底的冰面没有再震。风停了,云缝里的光落下来,照在前方灰白的地平线上。白泽转过身,尾巴扫过冰台边缘,留下一道浅痕。他没说话,只是朝前走去。
我知道,不能再等。
荒原从冰窟外开始,地势缓缓下沉,像大地被谁咬掉了一口。脚下不再是坚硬的冰层,而是一种泛着微光的灰土,踩上去不陷也不滑,却让人觉得每一步都像是在往下沉。古镜贴在胸前,温意比之前明显了些,像一颗藏在衣袋里的小石头,暖得刚好能察觉。
白泽走在我前面半步,角尖轻轻划过空气,每隔一段就低鸣一声。我能感觉到那声音不是随便发出的,而是落在某种看不见的节点上。他告诉我,这片土地有脉络,走错了,就会惊动不该醒的东西。
雾是在我们走出第三百步时出现的。
它不是从天上下来的,也不是从地上冒出来的,而是突然就在远处立了起来,像一堵墙,把整个天地分成两半。雾的颜色很怪,不是白,也不是灰,而是一种带着青气的暗浊,里面似乎有东西在缓慢转动。
“别看太久。”白泽说,“它会记住你的眼神。”
我收回视线,手不自觉地按住胸口。古镜微微发烫,符印碎片也在动,像是被什么拉扯着。我知道那座城就在雾里,可越是靠近,心里越不敢松劲。
我们改用侧身缓行的方式靠近,像小时候在操场上绕圈跑步时那样,一小步一小步地挪。白泽用前蹄在地上点出节奏,我跟着他的频率呼吸。清心诀的口诀在脑子里一遍遍过,我不敢念出声,怕声音会被雾吸走。
越往前,耳边的声音就越杂。
先是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那是我家楼下那棵老槐树的声音;接着是锅盖掀开的响动,妈妈炒菜时总爱把火开得很大;然后是我的名字,有人叫我“思语”,语气很轻,像小时候睡前哄我睡觉那样。
我闭上了眼。
“我不是为了逃才走这么远。”我在心里说,“我是为了回来,也是为了不让别人再也回不去。”
那些声音淡了一些,但没完全消失。它们变成了背景里的低语,像收音机调频时的杂音,断断续续,却始终缠着耳朵。
白泽忽然停下。
我睁开眼。城墙就在眼前。
它不像我见过的任何建筑,不是砖砌的,也不是石垒的,而是一整块从地下长出来的东西,颜色接近凝固的夜,表面布满刻痕,深浅不一,有些地方已经剥落,露出底下更黑的内层。那些纹路……我掏出古镜,翻到背面,兽钮上的线条竟和墙上某些残文对得上。
“这是山海经里记过的字。”白泽低声说,“‘终焉之墟’,封门之地。”
我想起很久以前,在一个山脚下的村子里,有个老人给我看过一张地图残卷。他说,最后一道门不在天上,也不在海底,而在“雾中之城”。那时候我以为他在讲故事,现在才知道,那是真的。
我伸手摸了摸墙。
指尖刚碰到石面,整片迷雾猛地一颤,像是被惊醒的活物。城墙深处传来一声闷响,不是钟,也不是鼓,倒像是某种巨大生物在翻身。古镜瞬间发烫,几乎贴不住胸口,符印碎片齐齐震动,连成一片热流直冲手臂。
白泽迅速挡在我身前,角尖亮起银光,一圈微弱的屏障撑开。雾气被推开了一瞬,露出了墙上的缝隙——窄得只够一个人侧身进入,边缘参差,像被什么硬生生撕开的口子。
“它认出你了。”白泽盯着那道缝,“但门不会自动开。”
“为什么?”我问。
“因为开门的人,必须知道自己为何要进去。”他说,“不是为了回家,也不是为了力量,而是清楚自己愿意为此付出什么。”
我没有立刻回答。
雾又开始流动,这次不再是模仿家的声音,而是沉默地围着城墙打转,像守着一个沉睡的秘密。我能感觉到它的注视,不是恶意,也不是善意,而是一种等待。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古镜。镜面依旧模糊,映不出我的脸,但那点温意一直没散。我想起这一路走过的地方——雪崩的山谷、干涸的河床、被雾吞掉的村子、夜里点灯等我回来的小妖们……
我来这里,不只是为了回去。
我也想让这个世界,少一点恐惧。
我深吸一口气,把古镜重新贴回胸口,然后抬起手,再次按在城墙上。
这一次,我没有急着推进,也没有默念口诀,只是站着,让手掌和石头之间慢慢传热。起初什么也没发生,三息之后,墙内的震动又来了,比刚才清晰,也更近。
缝隙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锁扣松动。
白泽侧头看了我一眼。
“你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我说,“我只是告诉它,我来了。”
雾开始向两侧退去,不是被风吹散,而是主动让路,像潮水避开礁石。城墙的轮廓变得更清晰,那道缝也微微张开了些,能看见里面一片幽暗,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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