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都是些没主的散户。”
赵三摆摆手,“男丁要么战死,要么跟着猛可什力跑了,剩下的老弱妇孺,不跟着咱们吃口热的,就得冻死在戈壁里。王中军说,先带着,等回了边墙再做计较。”
一个时辰后,费书瑾率左翼赶到绿洲。
两路大军会合时,营地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苦战得胜的明军整整休整了三日,才算把紧绷的弦松开些。
辅兵们杀羊宰牛,还用从铁勒川征缴的麦子蒸了大馒头,麦香混着肉香飘满整个绿洲,连空气都变得暖融融的。
拔营那日,大雪骤降。
鹅毛般的雪片簌簌落下,给大漠裹上一层素白,仿佛要将之前的惨烈厮杀尽数掩埋。
凯旋的队伍庞大而混杂,一千多原本憨厚老实的大明卫所军户,此刻兴高采烈地驱赶着抢掠而来的牛羊。
马背上驮着皮毛、布匹、药材,还有几个蒙着面纱的蒙古女子,被绳索串在一起,低着头往前走。
他们追随在标营精锐之后,像一条蜿蜒的长蛇,在雪原上滚滚向前。
费书瑾的大纛所至,人潮便涌起一阵欢呼,声浪撞在雪地上,又弹回来,震得人耳膜发颤。
三千正辅兵、千余套虏俘虏、四千匹良马、数万头牛羊,队伍延绵十余里。
踏得雪地咯吱作响,仿佛连河山都在为之战栗。
当他们远远望见边墙时,大军突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那道灰黑色的城墙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垛口上的旗帜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明明离开才不过短短几日,对于这些经历了生死的延绥将士来说,却仿如隔世。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秦腔突然从风中飘来。
那声音高亢激昂,带着黄土高原独有的苍凉,似能穿透茫茫大漠,直上云霄。
细听之下,原是队伍中段的老卒在唱,唱的是范仲淹的《麟州秋词》: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
老卒的嗓音沧桑而有力,每个字都像砸在铁板上,激起清脆的回响。
一时间军中应和者无数,歌声混着风雪,在天地间回荡。
“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有个年轻辅兵大概是被歌声勾动了心事,突然蹲在雪地里哭出声来。
他想家了,想家里的热炕,想母亲熬的小米粥,想家中那只从小陪他长大的那只老黄狗——离家时,老黄狗一直恋恋不舍将他送到村口。
费书瑾勒住雪如龙,回头望了一眼。
风雪中,士兵们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有人在哼歌,有人在笑骂,有人在抹眼泪。
他抬手抹去眉骨上的雪粒,指腹触到一片冰凉——那是方才唱词时,不小心沾在脸上的泪。
雪如龙打了个响鼻,催促着前行。他调转马头,望着那道越来越近的边墙,低声道:“走了,回家。”
北风卷着雪沫掠过甲胄,将那句“回家”送向远方,送向那片被歌声与哭声浸润的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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