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1:40,李朝阳把电动车停在省肿瘤医院后门。
初冬的风像钝刀,一下下刮在他裸露的脚踝。
那块皮肤去年在缅北被铁丝网划开过,缝了十二针,如今留下一条蜈蚣般的疤,风一吹就隐隐作痛,好像身体在主动提醒:别忘了疼。
他把箱子从后座解下来——不是外卖箱,是 24 小时便利店买的“熬姜汤”小保温桶。
里面装着母亲傍晚熬的萝卜排骨汤,汤面浮着几粒枸杞,红得晃眼。
父亲爱喝汤,却总说枸杞像“寡妇的眼泪”,不吉利。
可今天李朝阳特意撒了一把:要哭就一起哭吧,眼泪总比化疗药水好喝。
电梯上到 14 层,呼吸与肿瘤科共用一条走廊。
灯管年久失修,一闪一闪,像电压不稳的直播间。
李朝阳忽然想起自己爆火那年,直播间峰值 5000 万人,弹幕刷得比医院叫号屏还快。
如今叫号屏上红色数字静静跳动:A1435——父亲的编号。
他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把“外卖员微笑”戴回脸上。
那是一张被全网保存过的笑脸,曾在热搜挂过 48 小时,被做成表情包:
“世界以痛吻我,我仍送它五星好评。”
可此刻,他对着病房门咧开嘴角,却怎么也拉不出那道熟悉的弧度。
父亲坐在床沿,背影像被抽掉一根主梁的老屋。
听见推门声,他回头,先是笑,继而皱眉——
“怎么又穿这件破工服?显脏。”
李朝阳低头看胸口:黄色骑手服洗得发白,左胸“闪送侠”logo 裂成两半。
他笑:“干净着呢,今天才跑了 92 单,没溅油。”
说着把汤桶举高,像举一份准时达五星订单。
母亲接过汤,转身去找碗,肩膀一抖一抖。
李朝阳知道她在哭,却装作没看见,把目光投向床头那张 CT 片。
白色胶片上,父亲的右肺像被谁踩了一脚,塌陷下去,边缘长出毛刺,像坏掉的蒲公英。
医生下午把片子举到灯下,声音平静得像在念外卖地址:
“腺癌,ⅢB 期,EGFR 21 外显子 L858R 突变,建议奥希替尼联合化疗,一个月自费部分 4 万 3,先准备 8 个疗程。”
8×4.3,等于 34.4 万。
再加上前期检查、住院、抗感染、营养液,医生随口补了一句:“先往 80 万想吧。”
那一刻,李朝阳听见自己脑袋里“叮”的一声——
不是订单提示,是命运给他派了一单超重、超时、超距的“死亡外卖”,而收货人写着他爸的名字。
父亲喝汤,勺子碰得瓷碗叮当响。
“朝阳,我不治了,明儿就回家。”
一句话像汤面浮油,滑溜溜,却烫得人直抽气。
李朝阳蹲下来,把电动车钥匙塞进父亲掌心。
“爸,你信我吗?”
钥匙上还沾着夜露,冰凉。
父亲摩挲着那个“H”标志——雅迪顶配,去年李朝阳拿全国“见义勇为模范”奖金买的,父亲当时骂他不会过日子。
如今,老头突然笑了:“信,你小时候把鞭炮扔粪坑,我都说信。”
李朝阳低头,额头抵住父亲膝盖,像抵住一座山。
“那就治,我掏钱。”
声音闷在裤腿里,像从地下通道传来。
凌晨 2:30,护士来抽血。
父亲卷起袖子,手臂瘦得像两根干柴。
针尖扎进去,血回流到试管,暗红。
李朝阳盯着那截管子,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跑单”——
不是外卖,是在园区水牢,他们让他把“猪仔”的血样标签贴好,送去化验,看看能不能卖肾。
那天他边贴边吐,却死死攥着试管,像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如今角色互换,被抽血的是他亲爹,而他却只能站在旁边,看生命一点点被抽走。
护士走了,父亲抬手,在他眼前晃:“发啥呆?”
李朝阳回过神,笑:“算价呢。”
“算啥价?”
“一滴血值多少单。”
父亲“啧”了一声:“钻钱眼!”
可老头嘴角是上扬的,像听见儿子又吹牛逼,心里踏实。
走廊尽头,缴费窗口亮着惨白灯。
李朝阳把银行卡插进去,输入密码。
余额 37 万 6 千 4 百 12 块 8 毛。
他盯着数字,像看一块被切走的肺。
窗口里递出一张《催缴通知》:预交金 10 万,明早 8 点前到账,否则系统停医嘱。
他捏着单子,走到楼梯间,给站长打电话。
“吴哥,我明天想排早班,5 点到 12 点,能给我多派远单吗?”
站长沉默几秒:“朝阳,你爸……”
“嗯,肿瘤。”
“操,你咋不早说!”电话那头噼里啪啦敲键盘,“我给你调 30 单,全远郊,一单加 3 块补贴,风雨无阻奖也给你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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