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喉结微动,移开目光,只低声道:“走吧。”
锁好院门,两人并肩走入巷子。今日无心依旧牵着她的手,但姿态比昨日更为坦然。穿过巷子,汇入主街,喧嚣的人声和琳琅满目的货摊立刻扑面而来。
集市果然热闹。卖菜的,卖布的,卖竹编的,卖小吃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笑闹声交织成一片鲜活生动的背景。各种气味混杂——新鲜蔬果的清香、熟食的油腻、香料药材的浓郁,还有人群本身的气息。
苏澜好奇地东张西望,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无心则护在她身侧,小心地隔开拥挤的人流,目光却始终有一分落在她脸上,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好奇与雀跃,冷峻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经过一个卖糖人的小摊,栩栩如生的糖蝴蝶、糖小猴引得几个孩子围观看。苏澜也停下脚步,多看了两眼那晶莹剔透的糖画。
无心察觉,脚步一顿。“想吃?”他问。
苏澜摇摇头:“看看就好。”她只是觉得精巧。
无心却没说话,牵着她的手走到摊前,对那摊主道:“劳烦,做一个。”
摊主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笑呵呵问:“客官要个什么花样?”
无心侧头看向苏澜:“想要什么?”
苏澜没想到他真要买,眨了眨眼,看着摊子上插着的那些花样,指向一个:“那个……小狐狸,可以吗?”
老人应了一声,便熟练地舀起一勺熬得金黄的糖浆,手腕抖动,糖丝如金线般流淌,片刻功夫,一只憨态可掬、尾巴蓬松的糖狐狸便成了型,插在草靶上,活灵活现。
无心付了钱,接过糖狐狸,递给她。
苏澜接过,指尖碰到微温坚硬的糖壳,心里甜丝丝的。她没立刻吃,只是举在手里看,阳光透过糖狐狸,折射出琥珀色的光,映亮她带笑的眉眼。
“怎么不吃?”无心问。
“舍不得。”苏澜小声说,觉得这糖狐狸比任何珍馐美味都可爱。
无心看着她珍惜的模样,眼底笑意更深。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继续牵着她往前走。
逛了一会儿,苏澜感觉有些渴,目光扫过一个卖饮子的摊子。无心立刻察觉到,带她过去,要了一碗温热的桂花饮子。
两人站在摊边,苏澜小口啜饮着甜丝丝的桂花水,无心则静静陪在一旁。他身姿挺拔,气质出众,即便换了常服,在这市井中依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引来不少侧目。但他全然不在意,目光只落在身旁低头喝饮子、唇瓣被桂花水浸润得亮晶晶的少女身上。
等她喝完,他接过空碗还给摊主,又用自己干净的帕子,轻轻拭了拭她嘴角。
这过于亲昵自然的举动,让旁边几个摆摊的大婶投来善意的、带着了然笑意的目光。苏澜脸颊微热,却没躲闪,只是微微垂下眼帘,长睫如蝶翼般轻颤。
无心仿佛没看见那些目光,牵起她的手:“累了?回去?”
“嗯。”苏澜点点头,出来一趟,新鲜感满足了,也的确有些乏。
两人便沿着来路往回走。回去时,苏澜手里小心翼翼地拿着那只糖狐狸,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回到小院,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阳光正好,将院子照得暖融融的。
苏澜将糖狐狸小心翼翼放在石桌上,对着阳光又欣赏了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轻轻掰下一小块狐狸耳朵,放入口中。
甜,纯粹的麦芽糖的甜,瞬间在舌尖化开,还带着一丝桂花的余香。
“好甜!”她满足地眯起眼,又掰下一小块,这次却没自己吃,而是转身,踮起脚,递到无心唇边,“你也尝尝。”
无心低头,看着她指尖那块晶莹的糖,又看看她亮晶晶的、带着分享喜悦的眼眸,顺从地张口含住。糖块很小,他的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指尖。
温软湿润的触感一掠而过。
苏澜指尖一麻,飞快收回手。
糖的甜意在口中弥漫,无心却觉得,不及她指尖那瞬间触碰带来的悸动之万一。
他咽下糖,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躲闪的眼神,忽然伸手,将她拉近。另一只手则拿起石桌上那只缺了耳朵的糖狐狸,看了看,低声道:“确实很甜。”
“不过,”他俯身,靠近她耳边,气息温热,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蛊惑的笑意,“下次,我学着给你做。做成……我们两个人的样子,好不好?”
苏澜心头猛地一跳,抬眸撞进他深邃含笑的眼底,那里面映着她怔忡的模样和桌上那只傻乎乎的糖狐狸。
阳光洒满小院,糖狐狸静静立在石桌,缺了一只耳朵,却仿佛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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