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的景象,比最坏的预想还要惨烈十倍。
当我们一行人,抬着雷,踩着泥泞(不知何时下过雨),穿过外围稀疏的灌木,走近那片熟悉的、依着岩壁搭建的棚屋区时,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绝望和病气,混杂着草药焚烧后的苦涩焦糊味、排泄物和呕吐物的酸腐气,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原本就谈不上热闹的部落空地,此刻死气沉沉。零星几个火塘冒着病恹恹的青烟,却不见围坐取暖、分享食物的人影。大部分棚屋的兽皮门帘都紧闭着,里面传出阵阵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那咳嗽像是要把肺叶都咳出来,带着拉风箱般急促的喘息,中间夹杂着幼崽有气无力的啼哭和成人痛苦的呻吟。只有寥寥几个脸上蒙着破布、眼神惊恐疲惫的成年兽人(看身形有男有女)在外间踉跄走动,或是端着石碗去取水,或是匆匆倾倒秽物,彼此间几乎零交流,只有死灰般的麻木和避之不及的恐惧。
我们这群“不速之客”的出现,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块,激起了一点微澜。那几个活动的兽人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看向我们。当看清是我们——尤其是被抬着的、银发灰眸的雷,还有被禾背着的、依旧虚弱的叶子时,他们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有惊讶(我们还活着?),有畏惧(尤其是对雷),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切的、同病相怜的悲哀,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迁怒?
“是……是念安?还有春草、禾婆婆?你们……你们怎么回来了?”一个脸上蒙着灰扑扑破布、身形佝偻的老雌性颤巍巍开口,是负责照顾公共火塘的“灰雀”婆婆,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惊惧,“快……快别过来!部落里闹瘟了!‘热咳症’,沾上就甩不掉!你们……你们没染上吧?”
她话虽如此,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我们身后、部落深处的方向瞟,那里是枯藤祭司居住的、最大的那个岩洞方向,充满了畏惧。
“灰雀婆婆,我们刚从东南边回来,还没进部落。”我上前一步,尽量让声音平稳,“雷受了重伤,需要安置。部落里……情况到底怎么样了?有多少人病了?”
灰雀婆婆还未答话,一个粗哑、带着剧烈咳嗽和怒火的声音猛地从我们侧后方响起:
“咳咳……还有脸问?!就是你们这些……咳咳……不敬祖先、擅闯禁地的祸害!带回了……咳咳咳……祖先的诅咒!”
我们霍然转头。只见枯藤祭司在一个年轻雄性兽人(应该是他的学徒或护卫)的搀扶下,从他那岩洞方向大步(虽然脚步虚浮)走了过来。他比我们离开时更显苍老枯瘦,脸上蒙着一块脏污的麻布,露出的眼睛布满红丝,眼神却如同淬毒的刀子,死死钉在我身上,然后是雷,最后扫过我们每个人。
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让他的身体佝偻下去,但他强撑着,用那根标志性的、盘绕着干枯藤蔓的木杖重重顿地,声音因为激动和病痛而尖锐扭曲:“看看!看看你们干的好事!咳咳……自从你们违禁去了东南谷地,雨季提前来了,带着瘴气!紧接着,‘热咳症’就爆发了!最先倒下的,就是那些……咳咳……吃过你那些‘邪食’的幼崽和体弱者!现在整个部落都快完了!咳咳咳咳……这就是祖先的惩罚!对你们这些……咳咳……亵渎者的惩罚!”
他的指控如同冰水泼下,让原本就惊疑不定的那几个兽人看我们的眼神更加疏离和恐惧。甚至连灰雀婆婆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你胡说!”春草气得脸色通红,握紧了骨矛,“我们差点死在东南谷地!是盐湖部落的人追杀我们!念安姐是为了救我们,才冒险找药!雷是为了保护大家才受重伤!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们带来的病?”
“证据?咳咳……这蔓延的瘟疫就是证据!”枯藤挥舞着木杖,指向那些传出咳嗽声的棚屋,“祖先早就有训示,未知的植物和食物会带来灾祸!你们偏要胡来!现在报应来了!你们……咳咳……你们这些灾星,就不该回来!滚!立刻滚出部落!不然……咳咳……我就以祭司的名义,驱逐你们,让你们永远被部落唾弃!”
驱逐!在兽世,被部落驱逐,几乎是宣告死亡,尤其是对老弱病残而言。枯藤这是要赶尽杀绝!
我胸口堵着一团火,但我知道,此刻愤怒和争辩解决不了问题。疫情是真的,恐慌是真的,枯藤将疫情归咎于我们,固然有他固守传统、甚至可能借机铲除异己的私心,但也确实迎合了部分族人在灾难面前寻找替罪羊的心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目光越过激动的枯藤,看向那几个沉默而恐惧的族人,提高了声音,确保附近棚屋里可能也在倾听的人能听到:
“枯藤祭司说我们是灾星,带来了瘟疫。好,那我问几句。”
我举起怀中那包用蕨叶仔细包裹的蓝星草,揭开一角,让那奇特的、带着星点蓝光的叶片在昏暗天光下显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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