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说到喜事,有件事本不该宣扬,只悄悄说与你听。”
吴春脸上罕见地心虚,语气却仍兴奋,说着还不忘吊齐彯的胃口。
“昨儿葛叔和钱方来过我家,你猜怎么着?”
齐彯正聚神听他的后话,不防被卖关子反问,愣头呆脑摇着头。
“前些天我去探望钱兄,瞧他身上的伤才结了痂,跟我念叨伤处绷着,又痒又疼难受得紧,才几日竟能走动,可是大好了?”
吴春像是听到笑话似的乐开了花,“说来也是缘分,葛叔感念那晚钱方救命的恩情,见他家里也没个人,恐他不肯好生卧床养伤,便亲自照料他起居,日常煎药送饭也都由细妹操持。细妹小时候常被钱方吓哭,心底存着不少怨,偏这几日二人看对了眼,钱方顺势跟葛叔提亲。”
齐彯点着头,眼前瞧见清溪村的轮廓,“确实是桩喜事。”
“葛家婶子去的早,明儿他阿母嫁来我家那会儿,常帮葛叔看顾细妹,也算看着她长大的。女儿家出嫁事宜,没个妇人操持多有不便,葛叔想让明儿他阿母替细妹送嫁。”
吴春拿眼神在齐彯身上溜了圈,“还有你。”
“我?”齐彯手指着自己鼻子呆住。
眼下离清溪村不远,吴春索性停下鹿车歇脚,随意抹了把汗。
“咱这儿男婚女嫁的礼数,极看重撮合姻缘的媒人,论起来他二人结缘,还是那夜救命的恩情。可媒人总不能是没了命的熊罴,大家合计半天,钱方想起哪晚拿的柴刀是你打的,就想让你做这媒人。”
顿了顿,他补充道:“若你不愿麻烦,我便替你推了。”
“怎么不愿,我这人运气不好,沾沾喜气总是好的,再不济讨碗喜酒喝也行。”齐彯爽快应下。
吴春满意地点点头,复又推起鹿车赶路,冷不丁冒出句:“算来过了年你也十七,该娶新妇了,若是看上哪家女娘早些同我说,你的媒人酒我与你阿嫂是喝定了。”
无论过去还是此刻,齐彯从未考虑过婚娶之事,唯恐冷了吴春的热心肠,不得不应付几句。
“春兄放心,我将来成亲断然少不了你的酒,可如今我自己勉强过活尚可,立时娶了人回来,怕是要连累人家吃不饱饭。”
吴春知他脾气古怪,料想少年人不喜束缚,便也不再多话。
没两天,钱方同葛家结亲的事便在村里传开,婚期定在正月十六。
钱方救人用的柴刀出自齐彯之手,伴随他是钱葛结亲之媒人的消息为众人知晓。
人们总算相信,那看来瘦弱的少年真的会打铁。
及至除夕前两日,终日清静的棠溪草庐被人叩响竹扉。
来人扛着把锈红锄子,见草棚底下钻出的少年满身热汗,单裹了件薄衫,便大步踏过院子走来应门。
来清溪村一载有余,齐彯不常在村里走动,识得的人有限。
今次的造访者他瞧着眼生,但看到此人肩上锄头老旧,便猜出来意。
没想到木片挂在门口,数月无人问津,字迹日晒雨淋看不清了,终于迎客登门。
齐彯收下锄子送人离去,转身回到炉火旁。
拆分开锄头和木柄,把锄头捏在手里掂量了会儿,便投入燃着火焰的炉子里,没有丝毫犹豫。
其后,照例捻了块新炼的生铁投进炉内。
原非齐彯打了两件家伙便志得意满,实在是锻造锄头比菜刀和柴刀要容易许多。
前几日,他闲来无事又炼了些铁砂,日日拿生铁敲打出铁胚练手,此时无需多费神,就能拿捏住下料的份量。
粗略估计,不出五日他便能打出把新的锄头来。
然而没等炉火烧热锄头,院外又来了人叫门,齐彯忙披衣迎出院门。
不出所料,来人也带了件旧铁器来翻新。
经过一番商议,二人约定日子来取,齐彯记下来人名姓,将东西接了收进院中,却万万没想到这才是个开始。
晌午过后,溪畔的院门接二连三被人敲开,来人纷纷带来家中老旧铁器,言语客气托齐彯给他们打把新的。
这一日齐彯等了许久,因而对登门之人的请托来者不拒,无有不应。
就连张屠户也来凑热闹,可惜他摸遍肉摊上的祖传宝贝,愣是一个也舍不得熔了重锻,咬牙另拿了钱,让齐彯打两把挂肉的铁钩试试。
两三日光景,清溪村几乎每家都造访过棠溪边的草庐,不约而同地请齐彯打制新的铁器。
突如其来的信任让齐彯摸不着头脑,可他高兴之余不忘谨慎行事,加之打制铁器耗费时日,他担心久了会记错,索性找来纸笔分先后记录。
除夕夜里齐彯陪吴叟守岁,谈笑间多饮两杯椒柏酒,归家走了段路便浑身暖融。
到家非但没有睡意,更觉神清气爽,信步踱去草棚下。
见炉内火星尚未熄尽,又捉铲添了把新炭,抓过铁锤敲打砧上冷铁。
闷头打了半宿铁,齐彯抬首看向檐外。
天色蒙蒙亮,不远处,墟烟鸡鸣次第铺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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