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道去都是些村里人家常活计,沈铁匠听来不置可否。
但看齐二郎那副瘦弱不堪的身板儿,平静得近乎麻木的神情,沈铁匠从眼前人身上看不到一丝少年人该有的朝气。
炉子还烧着炭火,铁匠铺子比外头热了许多,齐二郎手背的冻疮发作起来,忍不住轻轻在衣上蹭痒,动作轻得能让人忘记他的存在。
迎着申媪热切的目光,沈铁匠轻轻摇头道:“这孩子年纪太小,只怕力气不足,不用急……”
“不小不小,都已经十三了,合该磨练磨练,长点本事。”申媪抢着解释道。
闻言沈铁匠皱眉看向齐二郎,显然不认同申媪的话,打算同回绝先前那些年纪小又娇气的孩子一样,示意齐二郎去拿砧子上的大铁锤。
见沈铁匠似乎有所松动,申媪心中暗自得意。
齐二郎五岁就开始劈柴担水,这些年不曾少干重活,拿个锤子自然不在话下,定让沈铁匠惊掉下巴。
然而申媪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结果,齐二郎压根不能让大铁锤挪动分毫,即便做惯重活的双臂同时发力,大铁锤仍旧纹丝不动。
一旁申媪急得团团转,恨不得亲自上阵。
又碍于沈铁匠严肃的目光,只得不时抓着拐杖狠狠敲击地面,催促齐二郎多使些力气。
在摸到大铁锤前,齐二郎不曾料到这锤子竟连手柄都是实心的铁,以自己当前的气力不可能提得起来,跃跃欲试的心也被兜头浇了凉水,悄然冷下。
又见申媪急得拐杖敲地,心下更如死灰一般绝望,不用想,今日回去定少不了磨一耳朵茧子。
申媪还待辩解几句,又来了个领着孩子同来的村民,一眼瞧去,那孩子竟整整比齐二郎高出了一头。
沈铁匠顺势笑劝申媪祖孙归家,自去迎去招呼新来的父子俩……
申媪自知没趣,僵脸走过大半个村子,进了自家小院,没好气道:“烧水去,别让大郎等着。”
齐二郎此时巴不得离申媪远些,老实打水去庖屋给齐大郎烧水。
申媪则一屁股坐在院中木墩子上,数落起齐二郎的不是来,一直到锅中水沸都不见停息。
不想再被申媪找到不是,水沸腾后齐二郎随即挎上竹篮,出去铲些青草回来洗净切碎喂了鸡鸭。
过晌不久,远远望见身穿簇新棉袍的齐大郎拎了装笔墨的木盒家来。
申媪这才停下絮叨,起身挤出院门迎齐大郎,口里嘘寒问暖,絮絮叨叨又将齐二郎“不中用”的故事说与齐大郎听。
察觉申媪不悦,齐大郎一张方脸上笑容可掬,搀住申媪宽慰:“铁匠活计甚是劳苦,二郎年纪尚小,想是干不来的。再说其他行当多的是,总有合适二郎的,大母且放宽心,莫要急坏身子。”
说话间,兀自打发齐二郎替自己去庖屋打水,又拿些好话将申媪送进西屋歇晌。
吵嚷的院子转瞬安静,一时冬阳正暖,申媪在西屋里安睡,东屋窗缝底下不时传出舀水声。
齐二郎倚在庖屋的门框上负暄养神,将削瘦脊背交付暖阳……
沉迷于剔羽的鸡鸭也不蹦跶了,一个挨着一个在冬阳的温热里睡去。
唯有阵阵旋风裹挟寒意,不时宣示凛冬的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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