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底的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子。当钱千总的三百边军在山脚架起虎蹲炮时,山寨里刚刚升起的红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在发抖。
炮声第一次响起时,整个山寨都震了一下。
“轰——!”
不是直接轰寨墙,是试射。炮弹砸在寨门外五十步的山道上,炸出一个脸盆大的坑,碎石飞溅,打得寨门“噼啪”作响。
了望台上的哨兵连滚爬爬下来,脸都白了:“队长!那炮……那炮能打这么远!”
李根柱爬上了望台,用竹筒望远镜往下看。四门虎蹲炮排成一排,炮口黑黢黢的像魔鬼的眼睛。炮手正在调整角度,下一炮,可能就是寨墙了。
他下来时,议事厅里已经吵翻了天。
孙寡妇主张立刻出击:“趁他们炮还没架稳,冲下去砸了!”
王五反对:“三百边军围着,下去就是送死。咱们得守,守到他们粮尽。”
陈元忧心忡忡:“寨墙虽经加固,恐怕也扛不住炮轰。当务之急是疏散老弱……”
赵老憨蹲在墙角,抱着脑袋念叨:“均田减租……均田减租有啥用……炮一响啥都没了……”
连那些刚被口号鼓舞起来的新队员,脸上也露出了恐惧。口号是甜的,炮是实的。甜话挡不住实弹。
李根柱走进来时,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走到最前面,没说话,先拿起水瓢从桶里舀了半瓢凉水,“咕咚咕咚”喝下去。喝完了,抹抹嘴,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怕了?”
没人应声。
“怕就对了。”李根柱放下水瓢,“我也怕。那炮要是轰塌了寨墙,咱们这些人,能活几个?”
他走到赵老憨面前,蹲下:“老憨叔,你跟我说实话——当初为啥上山?”
赵老憨哆哆嗦嗦:“活……活不下去……”
“那现在呢?能活下去了吗?”
赵老憨想了想,点头:“能……能吃饱了……”
“那要是现在让你下山,回胡里长那儿,天天磕头求饶,换口馊饭吃,你干不干?”
赵老憨猛地摇头:“不干!”
“为什么?”
“因为……因为在这儿,俺是个人!”赵老憨忽然挺直腰杆,“在胡家,俺连条狗都不如”。
李根柱站起来,看向所有人:“听见了吗?咱们拼死拼活,不是为了什么‘天下为公’——那玩意儿太远。咱们就为了能像个人一样站着活,不用跪,不用磕头,不用卖儿卖女!”
他走到孙寡妇面前:“孙婶,你为啥拼命?”
孙寡妇咬牙:“报仇!胡家逼死俺男人!”
“报仇之后呢?”
孙寡妇愣住了。
“报仇之后,你得活着吧?”李根柱替她回答,“得让铁蛋娶上媳妇吧?得让你孙家香火传下去吧?要是今天死在这儿,啥都没了。”
他又走到陈元面前:“陈先生,你读圣贤书,讲大道理。可要是今天炮轰进来,你那套‘讨逆护民’的道理,挡得住炮弹吗?”
陈元脸色发白:“挡……挡不住。”
“那咱们靠什么?”李根柱提高声音,“靠的是这寨墙!是咱们手里的刀!是咱们这些不想再当狗的人,抱成团的这股劲儿!”
外面又传来一声炮响,这次更近了。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有人开始发抖。
李根柱却笑了:“他们越轰,说明他们越不敢上来。为啥?因为他们知道,咱们这些人,被逼到绝路了,敢拼命。他们那些兵,是领饷吃饭的,谁愿意把命丢在这山里?”
他走到门口,指着山下:“三百边军,听着吓人。可你们算算——一天吃多少粮?胡里长那点家底,够他们吃几天?咱们寨里有多少粮?省着吃够几个月!”
王五眼睛一亮:“队长是说……拖?”
“对,拖!”李根柱转身,“他们修路修了半个月,说明这山他们上不来。炮能轰,可炮弹不是大风刮来的。轰几天寨墙没塌,他们就得急。一急,就会犯错。”
他看向孙寡妇:“孙队长,你的战兵队从今天起分三班,时刻准备着。但他们不攻,咱们不动。他们要是敢上来——就让他们知道,咱们的长柄镰枪,比炮还管用!”
又看向王五:“王队长,你的斥候队夜里下山,专摸他们的岗哨、伙房、马厩。不杀人,就捣乱——让他们睡不好,吃不好,马跑不动。”
最后看向陈元:“陈先生,你带人把咱们的口号,用大字写在寨墙上。让他们轰,轰完了咱们再写。让每个边军抬头都能看见——‘均田减租,讨逆护民’!”
命令一条条下去,慌乱渐渐平息。
是啊,怕什么?最坏不过是个死。可要是挺过去了呢?
会后,李根柱把各队长留下,说了句更实在的话:“刚才那些话,是给大家打气的。现在关起门来说实话——咱们不能光守,得想办法打出去。”
孙寡妇眼睛一亮:“咋打?”
“他们的弱点是后勤。”李根柱摊开地图,“三百人,加上民夫马匹,一天至少要消耗十石粮。胡里长从哪儿弄这么多粮?肯定是从附近庄子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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