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灰雀镇,胎记被视为灵魂的印章。人们说,每个孩子出生时的印记,都是上辈子未说完的话。伊芙琳·斯特林后腰上的雪花形胎记,从有记忆起就伴随着她。那印记不是普通的褐色,而是淡淡的青灰色,六瓣冰晶边缘清晰得像是有人用刻刀精心雕琢。母亲总说,这是双胞胎姐妹艾娃留给她的信物——艾娃在分娩时夭折,连第一声啼哭都没来得及发出,只在伊芙琳的皮肤上留下了这道影子。
伊芙琳今年十三岁,性格安静得像阁楼上的旧书。她成绩优异,从不惹麻烦,是所有人眼中的乖孩子。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每当情绪剧烈波动——愤怒、悲伤、恐惧——胎记就会发烫,像有块烧红的硬币贴在皮肤上。更诡异的是,青灰色的雪花会逐渐浮现出细密的文字,像有人用隐形墨水书写,体温升高时字迹才显现。那些文字扭曲而古老,不是英文,不是拉丁文,而是一种伊芙琳不知从何处习得的语言。她却能读懂,每个字都像直接钻进大脑皮层。
第一次出现文字,是在她十岁那年。数学考试得了满分,她兴奋地跑回家想告诉母亲,却在楼梯上绊倒,膝盖磕出血。胎记瞬间灼热,她冲进浴室褪下裤子,看见雪花中央浮现一行字:
“去厨房,打开最左边的橱柜,里面有艾娃的奶瓶。”
伊芙琳愣住了。她从未听说过艾娃有奶瓶,母亲也从未提起。可当她在那个被遗忘的橱柜深处,真的找到一只积满灰尘的玻璃奶瓶时,她的血液几乎凝固。奶瓶里残留着早已风干的白色痕迹,像是奶粉的残渍。她把奶瓶拿给母亲看,母亲的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最后竟晕厥过去。
从那以后,胎记成了伊芙琳的秘密监工。每当她违背“艾娃的意愿”,雪花就会用剧痛惩罚她。七年级时,她交了一个朋友,叫索菲,是个爱笑的女孩,脸上有几颗雀斑。两人形影不离,分享午餐,交换日记。可就在伊芙琳把索菲带回家过夜的那个晚上,胎记再次灼热,浮现出新的文字:
“她用了艾娃的梳子,让她还回来,不然我会疼。”
伊芙琳根本不知道艾娃的梳子长什么样,却在母亲卧室的梳妆台抽屉里翻到一只玳瑁发梳,梳齿间缠着几根细小的金发。她犹豫着向索菲开口,索菲愣了愣,从书包里掏出那把梳子:“我在浴室捡到的,还以为是你妈妈的……”
归还梳子的当晚,伊芙琳梦见一个从未谋面的女孩。那女孩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站在一片纯白的虚空里,手里抱着一只破旧的泰迪熊,声音像隔着水传来:
“你占了我的身体,就要替我活。我的东西,不许别人碰。我的遗憾,你要弥补。”
伊芙琳惊醒,发现自己手里紧紧攥着那把梳子,梳齿刺进掌心,流下的血是青灰色的,和胎记一个颜色。
最可怕的惩罚发生在她十三岁生日那天。母亲送了她一条新裙子,浅蓝色,裙摆绣着雏菊。伊芙琳试穿时,在镜子里转圈,第一次感到自己是个完整的、独立的个体。可就在她伸手拥抱母亲的那一刻,胎记像被烙铁烫过,疼得她跪倒在地。雪花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像无数蚂蚁在爬行:
“你笑的时候,艾娃在哭。你过生日,艾娃在地下腐烂。去墓地,把她最喜欢的熊埋给她,不然你的腿将寸步难行。”
伊芙琳爬起身,发现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被迫在生日当晚冒雨前往镇郊的墓园,在艾娃的墓碑前(那墓碑上只有名字和出生日期,没有死亡时间),挖开冰冷的泥土,将她自己的泰迪熊埋了进去。熊是父亲送的,伊芙琳每晚抱着才能入睡。可当泥土覆盖熊身,她感到胎记的温度骤降,像一块冰贴在后腰,而双腿的剧痛瞬间消失。
回家后,母亲看到她湿透的裙摆和空空的双手,什么也没问,只是抱着她哭了一整晚。伊芙琳在母亲的抽泣声中,听见另一个更轻、更冷的哭声,从胎记深处传来。
从那天起,伊芙琳学会了顺从。她放弃了自己的喜好:不再吃草莓,因为艾娃过敏;不再穿红色,因为艾娃讨厌;不再参加合唱队,因为艾娃的声带在母体内就没有发育完全。她的生命变成了一场漫长的、对死者的献祭。每一次违抗,胎记都会以更残忍的方式惩罚她:让她在众目睽睽下失禁,让她在考试时说不出话,让她在深夜梦游到墓园,抱着墓碑入睡。
学校里开始流传关于她的怪谈:斯特林家的女孩后背有诅咒印记,能看见死人。索菲不再找她玩,其他孩子也开始躲着她。伊芙琳变得愈发孤僻,唯一陪伴她的,是后腰那个永远在监督的雪花印记。她甚至开始和胎记对话,在心里问:“你到底想要什么?”胎记的回答总是简短而冰冷:
“我要活。”
伊芙琳不明白,一个从未活过的姐姐,如何通过她的身体“活”。直到那个雷雨夜,母亲因长期抑郁服下过量安眠药,被送医急救。伊芙琳守在抢救室外,胎记灼烧得几乎要融进骨头。雪花上浮现出她见过的最长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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