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奥彻底崩溃。他尖叫着跳下床,想把沙漏砸碎,可手刚碰到玻璃球,便被一股电流弹开。沙漏像被焊在床头柜上,纹丝不动。玛格丽特冲进来,抱着儿子安慰。西奥在她怀里颤抖,语无伦次地喊着:“它在吃我,妈妈,它在吃我的时间!”玛格丽特听不懂,只当是做噩梦,轻轻拍着他的背。
第二天是周六,西奥本该去参加镇上的儿童足球赛。他记得自己报了名,记得球衣是蓝色的,可当他穿上球鞋站在球场上时,却忘了怎么踢球。他看着黑白相间的足球,感到它像万花筒里的碎片,分裂成六个,在草地上乱滚。队友们呼喊他的名字,声音却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嗡嗡的回响。他站在原地,像个木偶,眼睁睁看着对方球员带球从他身边掠过。
比赛结束后,教练找到玛格丽特,委婉地建议让西奥休息一段时间,他的状态“不太正常”。玛格丽特忧心忡忡地带着儿子回家,在西奥的房间里发现了那本笔记。她读完最后一页的警告,又看了看床头自动翻转的沙漏,脸色变得煞白。她终于相信,儿子的“疯话”并非空穴来风。
她试图毁掉沙漏,用锤子砸、用火烧、用钳子夹,可沙漏完好无损,甚至连一点划痕都没有。更可怕的是,每次她试图破坏沙漏,西奥就会陷入更深的遗忘。他忘了自己七岁生日的礼物,忘了父亲照片里的笑容,忘了怎么使用刀叉。他的记忆像被虫蛀的木头,内部千疮百孔,外表却还维持着完整的形状。
玛格丽特绝望之际,想起了镇上的传说。齿轮镇最老的钟表匠,名叫古斯塔夫,住在钟楼地下室,据说他能修理时间本身。她带着西奥和沙漏,深夜敲响了古斯塔夫的门。老人开门时,屋里弥漫着机油和旧纸的气味。他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眶里嵌着枚黄铜齿轮,齿轮缓缓转动,发出微弱的咔哒声。
古斯塔夫听完玛格丽特的哭诉,又看了看西奥空洞的眼神,最后将目光落在沙漏上。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触碰玻璃球,指尖立刻传来沙沙的摩擦感,像被无数细牙啃咬。“这是时间蛞蝓,”他低声说,声音像两块砂纸摩擦,“不是沙子,是活的。它们以时间为食,专门啃食孩童的课余时间。那些孩子本该用来玩耍、发呆、做梦的时间,对它们来说是最美味的养分。”
西奥听到“课余时间”四个字,突然打了个冷战。他想起父亲笔记里提到的“第77次翻转”。他颤抖着问:“我……我翻转了多少次?”
古斯塔夫没有回答,而是将沙倒过来,让黑沙全部流到上方。然后他对着光眯起眼,数着沙粒。数了很久,他才说:“77次。正好77次。下方的黑沙已经占据了三分之一。当黑沙填满整个下方玻璃球,你的七岁就会被彻底蛀空。你会忘记这一年发生的所有事,连同你七岁的身体能力——走路、说话、拿筷子。你会退化成六岁的状态,可你的骨骼和大脑还是七岁,那种错位会把你逼疯。”
玛格丽特瘫坐在地,她抓住古斯塔夫的袖子哀求:“求您救救他,多少钱都行!”
古斯塔夫摇头:“救不了。时间蛞蝓一旦寄生,就无法剥离。它们和宿主的时间线纠缠在一起,强行分离会导致时间线断裂,宿主会永远困在时间的夹缝里,不生不死。”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但,可以延缓。”
他转身从墙上取下一个更小的沙漏,只有拇指大小,里面盛着纯白的细沙。“这是反刍沙,能暂时麻痹时间蛞蝓。你把这小白沙漏放在大的旁边,让它们的玻璃球紧贴。小白沙漏里的沙子会倒流进大沙漏,冲散黑沙的聚集。但代价是,小白沙漏的沙子每倒流一次,就会从宿主身上取走一天的寿命。”
玛格丽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古斯塔夫将小白沙漏和大沙漏绑在一起,用银线缠紧。果然,大沙漏里的黑沙开始缓慢地变淡,像被稀释的墨汁。西奥的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他记得自己昨天吃了什么,记得母亲上午说过的话。可他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像跑了马拉松,骨头里透着酸。
古斯塔夫警告:“这只是权宜之计。你必须找到根源,否则黑沙还会再次聚集。”
“根源是什么?”玛格丽特问。
“承诺。”古斯塔夫盯着西奥,“这孩子是不是对父亲承诺过什么?时间蛞蝓最喜欢寄生在未被兑现的承诺上,它们把承诺当成进入时间的钥匙。”
西奥愣住。他想起父亲去世前,曾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握着他的手说:“西奥,爸爸走后,你要照顾好妈妈,要每天快乐,要……要翻转那个沙漏,让它提醒你时间在走,可爸爸会永远陪着你。”当时西奥哭着点头,说:“我答应你,爸爸,我每天都翻转它。”
这就是根源。一个七岁孩子对濒死父亲的承诺,被时间蛞蝓捕捉,变成了寄生的契约。每一次翻转,都是在向承诺献祭,都是在用课余时间喂养那只吞噬记忆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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