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的阁楼里落满灰尘时,我正用抹布擦拭那面铜框镜子。
它是母亲留下的陪嫁,镜框雕着缠枝牡丹,镜面蒙着层雾蒙蒙的白霜,像块被揉皱的月光。母亲说,这镜子是外婆的陪嫁,外婆说,它是“能照见另一种人生的镜子”——但外婆没说完的话,随着她在一场大火里化为灰烬,永远埋进了老房子的地基。
我摸着镜框上的牡丹花纹,指尖触到一处凹痕。那是去年丈夫摔碎的,他吼着“这破镜子有什么用”,拳头砸在镜面上,裂纹像蛛网般爬满镜身。可奇怪的是,裂纹里没有碎玻璃,只渗出些淡金色的雾,像被封印的星尘。
我需要答案。
三天前,我在医院的长廊里接到电话,丈夫出轨了。小三挺着孕肚堵在诊室门口,举着B超单笑:“姐姐,你看,他的孩子多健康。”医生的白大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我盯着自己空荡荡的左手无名指——结婚七年,婚戒早被我摘了,因为他说“戴着硌得慌”。
“如果能换一种人生……”我对着镜子呢喃,“我想成为那个被爱的人,想拥有完整的家庭,想……”
镜子突然震颤起来。
淡金色的雾从裂纹里涌出来,在镜面上凝成一行字:“交换人生,需以本我为饵。”我凑近镜子,额头贴上冰凉的镜面,看见镜中的自己动了——她穿着我从未见过的米白色连衣裙,发间别着朵蓝玫瑰,正对着镜子里的我笑。
“欢迎来到我的人生。”她的声音像浸了蜜的风,“你想要的,我都有。”
第一次交换是在深夜。
我站在镜子前,镜中的女人伸出手,指尖穿过镜面,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手很凉,像块冰,可我的手腕却开始发烫。镜面泛起涟漪,我看见自己的身影逐渐模糊,像被水冲开的墨。
再睁眼时,我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床头挂着油画,画里是片开满矢车菊的山坡;窗台上摆着青瓷花瓶,插着新鲜的蓝玫瑰;衣柜里挂着米白色的连衣裙,裙角绣着缠枝牡丹——和镜框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这是我的家。”镜中的女人坐在床边,她的脸和我一模一样,只是眼睛更亮,像两汪泉水。“我叫林晚,二十八岁,结婚三年,丈夫是律师,孩子刚满一岁。”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上个月刚做完产检,医生说是个女孩。”
我愣住了。我想起自己的丈夫,那个在诊室里冷漠地说“打掉吧,我养不起”的男人;想起自己租住在城中村的出租屋,墙上贴着褪色的租房合同;想起昨天在超市排队时,后面的老太太盯着我的肚子说:“姑娘,该结婚了。”
“你……你愿意交换吗?”林晚的声音里带着期待,“只要你愿意留在我的人生里,我会把你的一切都给你。”她的指尖划过我的腹部,“包括这个孩子。”
我摸着自己的肚子。那里什么都没有,可林晚的指尖触到时,我突然感到一阵刺痛——像有根细针在扎我的子宫。
“交换的代价是……”林晚的笑容淡了些,“你要忘记自己的过去。包括你的丈夫,你的出租屋,还有……”她顿了顿,“你从未存在过的孩子。”
我喉咙发紧。我想起上周在妇科诊所,医生摸着我的肚子说:“内膜太薄,就算怀上了也保不住。”原来不是我怀不上,是这个世界的我,根本没有“怀孕”的资格。
“我愿意。”我听见自己说。
交换后的第七天,我开始怀念过去。
林晚的生活很完美:丈夫每天早上去花店买蓝玫瑰,孩子会在傍晚摇摇晃晃地喊“妈妈”,周末他们会去郊外的别墅,坐在草坪上看星星。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丈夫给我买蓝玫瑰时,眼神像在看一件艺术品,而不是爱人;孩子喊“妈妈”时,声音像录音笔里的机械音;别墅的草坪上,我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像镜中的我,正蹲在角落里笑。
“你不快乐吗?”林晚坐在我对面,她的手指抚过我的手背,“你以前总说,婚姻是女人的坟墓。现在你拥有了最好的婚姻,为什么还皱着眉头?”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我想起自己的丈夫,那个会在我痛经时煮红糖姜茶的男人;想起自己在出租屋里养的绿萝,藤蔓爬满整面墙;想起上周在公园,有个小女孩拽着我的衣角说:“阿姨,你笑起来好好看。”
那些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可林晚的眼神变了。她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嘴角的笑变得僵硬:“你在想什么?你在想另一个世界的女人,对吗?”
我后退两步,撞翻了茶几上的蓝玫瑰。花瓣散落在地,像滴凝固的血。
“交换的代价是,你必须彻底忘记过去。”林晚的声音变得尖锐,“否则……”她的指尖渗出淡金色的雾,“你的过去会来抢走现在的一切。”
第八天的凌晨,我被噩梦惊醒。
我梦见自己站在老房子的阁楼里,镜中的女人正举着锤子砸向镜子。裂纹里渗出黑色的血,镜面碎成无数片,每片都映着不同的画面:我在出租屋煮泡面,丈夫在诊室里签字,孩子在保温箱里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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