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颓圮的院墙,带着一股腐叶与血腥混杂的寒气。叶青玄背靠着断壁,胸膛的起伏渐渐平复,那阵杀人后的恶心与茫然,被他一点点压回了心底深处。
他看着脚下那具尸首,一个念头在脑中清晰起来。
报,必须报。
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藤蔓,能将他从这泥潭里拽出去的藤蔓。
可如何报?
说自己追踪至此,偷袭得手?一个不入籍的临时捕役,跟踪一名淬体二重的江洋大盗,这话传出去,谁信?说杂毛鱼已然苟延残喘,被自己捡了便宜?仵作一验,那喉骨、膝盖、脚背上的伤,处处透着精准狠辣的劲力,绝非一个濒死之人该有的模样,更非一个寻常少年能侥幸造成。
谎言,也需得讲究章法。一个破绽,便会引来无穷的盘问。
他的目光,在院中散落的砖石瓦砾上扫过,最终,定格在一块半埋在土里、棱角粗粝的青石板上。
一个全新的念头,在他脑中逐渐成型。一个最能说得过去,也最符合他眼下身份的法子。
他站起身,不再犹豫。他先是将院中打斗最激烈的几处痕迹,用脚轻轻抹过,让那纷乱的脚印变得更加模糊不清。又抓了把泥土,在自己那件粗布衣衫的胸口和膝盖处抹了又抹,做出几番翻滚挣扎过的狼狈模样。
做完这些,他走到那块青石板前,弯腰发力,将其从土里拔了出来。那石头足有二三十斤重,一面平整,一面却凹凸不平,尖角嶙峋。
他提着石头,走到杂毛鱼的尸身旁,蹲下。
他看着那被自己膝盖压碎的喉结,那里的皮肉尚算完好,只是底下的骨头碎了。他吸了一口气,高高举起石板,用那粗粝的一面,对准了尸身的脖颈,猛地砸了下去!
“噗!”
一声闷响。皮肉破裂,碎骨和血沫混在一处,原本那处致命伤的痕迹,被这一砸彻底搅得模糊不清,只剩下一片血肉模糊。
他又提起石板,照着那被自己踹断的左膝、踩碎的右脚脚背,如法炮制,一处处砸了过去。骨骼碎裂的闷响接连传来,每一声,都让这死寂的夜更添几分狰狞。
他并非虐尸成性,他是在抹去自己的痕迹。
将那一身精湛的武功,用最粗劣、最野蛮的方式,掩盖成一场狗急跳墙的厮拼,一场侥幸取胜的血战。
最后,他将石板扔在一旁,又在那尸身的腰腹间用力踹了几脚,这才作罢。
做完这一切,他已是满头大汗,分不清是累的,还是紧张的。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狼藉的现场,转身,毫不迟疑地翻出院墙,身影迅速没入了南隅里纵横交错的巷陌深处。
夜已三更。
去往奉天司的路上,叶青玄的脚步不快,却很稳。每一步,都像是在心里算计着什么。
半个时辰后,奉天司那两尊威严的石狮,已在夜色中现出轮廓。门口的灯笼,在夜风里摇曳,投下两团昏黄的光。
“站住!什么人?”
两名守门的捕役,正倚着门打盹,听见脚步声,一个激灵站直了身子,按着腰刀喝问。
叶青玄从阴影里走出,抱了抱拳:“两位差大哥,是我,临时捕役叶青玄。”
那两人借着灯笼光一看,认出是白日里常见的面孔,戒备之色稍减。其中一个打着哈欠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有重大发现,需立刻面禀值夜的总捕头。”叶青玄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气息也有些不匀。
那两人对视一眼,见他衣衫不整,脸上还带着泥污,倒真像是经历了一番什么事。他们只是守门的,懒得深究,便挥了挥手。
“进去吧,自己去寻人。”
“多谢。”
叶青玄快步迈入奉天司的大门。
夜里的衙门,与白日的喧嚣截然不同。空旷的院落里,只有几盏长明灯,将廊柱和屋檐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四下里静悄悄的,只闻风声。
他径直穿过偏院,朝着后方总捕头们办公议事的区域走去。
刚拐过一个月亮门,一道身影,便挡在了他的面前。
那人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本该是总捕头才能坐的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脸上满是百无聊赖。
正是章凌霄。
他今日,竟是跟着他叔父,在此处值夜。
章凌霄抬眼,见到来人是叶青玄,眉头先是一皱,随即嘴角撇出一抹轻蔑的笑意。
“哟,这不是叶家的……捕役么。”他故意拖长了音调,“三更半夜,不在家里抱着枕头做梦,跑来衙门里做什么?”
叶青玄停下脚步,没理会他的讥讽,只是拱了拱手:“章少爷,我有要事,需面见总捕头。”
“总捕头?”章凌霄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走到叶青玄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我叔父他们,早就歇下了。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回头,我替你转达便是。”
他拍了拍叶青玄的肩膀,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那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这功劳,你报上来,便是我章凌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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