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三苗少女阿雅分别后，张昊和李岩趁着最后的天光，又前行了约莫十里。夜幕彻底笼罩沼泽，能见度急剧下降，浓雾在黑暗中仿佛有了实质，带着刺骨的湿冷和更加浓郁的腐败气息。
夜间赶路太过危险。毒虫活跃，视野受限，潜伏的猎手也可能趁黑出动。
两人寻了一处背风的、相对干燥的高地，在几块乱石后清理出一小片空地。不敢生火——火光在黑暗中如同灯塔，会吸引所有不怀好意的目光。他们只是靠在一起，用体温驱散寒意，轮流守夜，警惕着黑暗中每一个细微的声响。
张昊值上半夜。他盘膝坐在石后，并未完全闭目养神，而是将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听觉和那日益敏锐的“见神”感知上。风吹草动，虫鸣兽嚎，泥沼冒泡，远处隐约的、压抑的惨呼或打斗声……一切声音都在他脑海中勾勒出周围环境的模糊图景。
下半夜换李岩。张昊这才真正沉入浅眠，抓紧时间恢复精神和体力。体内气血缓缓流转，滋养着白天战斗的消耗，【避毒】神通持续运转，抵抗着夜晚更加阴寒湿重的毒瘴侵袭。
第三天清晨，两人被一阵凄厉的鸟鸣惊醒。
天光微亮，雾气比前两日似乎更浓了，白茫茫一片，五步之外不辨牛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沉寂，连虫鸣都稀疏了许多。
“今天必须赶到枯骨墩。”李岩检查了一下所剩不多的干粮和水，“地图标识太粗略，这雾气……方向不好辨。”
张昊没说话，默默吃完最后半块硬饼，喝了口水。他站起身，走到高地边缘，望向浓雾深处。
按照兽皮地图的标记和这两天行走的估算，枯骨墩应该就在西南方向三十到四十里处。但在这茫茫雾海中，任何方向感都可能出错，一旦偏离，就可能陷入更危险的区域，或者直接错过集合时间。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并非放弃，而是将精神高度集中。
脑海中浮现出【鹰形】的精义。这不是具体的招式，而是一种“神意”的模拟与观想。鹰击长空，其眼锐利如电，可于千丈高空洞察地上狡兔踪迹，可穿透云霭锁定目标。
张翎传授时曾言：形意拳练到深处，模仿的不仅是野兽的形与力，更是其“神”，其天赋本能。鹰之眼力，在于极致的专注、穿透与洞察。
张昊没有鹰的眼睛，但他有“见神”境界带来的、远超常人的精神感知和对自身气血、感官的精微调控能力。
他缓缓将气血向双目汇聚。不是蛮力冲击，而是一种极其精细的引导与强化。眼球周围的细微血管微微贲张，瞳孔在意志控制下缓缓收缩、调整，以适应昏暗和穿透雾气的要求。
精神力高度凝聚，如同无形的探针，试图穿透眼前厚重的白色帷幕。
眼前依旧白茫茫一片。
但他“看”到的，不再仅仅是雾气。
他“看”到了雾气流动的细微轨迹，感受到了光线在雾滴间无数次折射、散射形成的干扰场，捕捉到了更远处一些模糊的、与雾气密度稍有不同的轮廓阴影。
坚持了约莫十息，双眼传来酸涩胀痛感，气血消耗开始加剧。他不得不停下，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
“怎么样？”李岩问。
“看不清具体，但……”张昊揉了揉眉心，指向左前方偏西一点的方向，“那边，雾气流动有点怪，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轮廓……比较高。”
“高地？还是巨石？”李岩思索，“地图上，这个方向过去，应该有一片叫‘乱石坡’的区域，地势较高。如果那里有路标……”
“去看看。”张昊很果断。总比在浓雾里盲目乱撞强。
两人再次上路，朝着张昊指出的方向小心前进。张昊走在前面，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停下，再次凝聚目力远眺，校正方向。每次持续时间不长，但消耗颇大，额角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
走了约莫五六里，脚下的泥土渐渐变得坚硬，碎石增多。雾气似乎也稀薄了一些。前方，果然出现了一片高低起伏、遍布大小黑色岩石的区域，正是“乱石坡”。
“有发现吗？”李岩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怪石嶙峋的环境，这里也是绝佳的伏击地点。
张昊没有回答，他攀上一块较高的岩石，再次运起目力，向坡地深处、更西南的方向望去。
气血奔涌，精神凝聚。
眼前的景象仿佛被一层层剥开。稀薄的雾气后，是更远处连绵的、如同怪兽脊背般的黑色石岭轮廓。而在那石岭的某一处相对平缓的鞍部……
一点微弱的、异样的反光，一闪而逝。
不是金属，更像是某种经过处理的兽皮或布料，在极其晦暗的天光下，偶尔反射出的、有别于岩石的黯淡光泽。
“那边！”张昊指着那个方向，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兴奋，“鞍部，有东西，可能是旗帜。”
李岩也攀上来，极目望去，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石岭黑影。“你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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