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山的死,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
涟漪在巫咸城的水面下扩散。青蝰寨的躁动,执法队的盘查,各寨子弟间弥漫的猜疑和戒备。但祭武大会仍在继续,擂台上的搏杀依旧激烈,人群的喧哗依旧喧嚣。对于大多数普通山民和外来者来说,这不过是又一个天才陨落的故事,或许明天就会被新的谈资取代。
只有少数人察觉到,事情没这么简单。
张翎第二天依旧去货栈上工。
刘管事见到他,说了句:“这两天城里不太平,晚上少在外面晃悠。”说罢便去忙了,没多问,也没多关心。
张翎点头,扛起货物。
今天运的是粮食,沉重的麻袋压在肩上。他走在熟悉的街道上,目光平静地扫过四周。巡逻队的频率明显增加了,尤其是各寨子弟聚集的区域,总能看到穿皮甲的战士来回巡视。城门口盘查更严,进城的人排着长队,守卫逐一检查包裹,询问来历。
但这些,拦不住他。
中午卸完货,他没去吃饭,而是拐进一条偏僻的小巷。巷子深处有家不起眼的旧衣铺,铺主是个聋哑老头。张翎走进去,挑了两件半旧的麻布外衫,颜色灰扑扑的,还有顶破旧的斗笠。付了钱,将衣物卷起塞进包袱。
下午继续上工。
黄昏时分,结完工钱,张翎没回棚屋,而是朝城西方向走。那边有片废弃的旧窑区,窑洞坍塌大半,杂草丛生,平时少有人去。
他在一处半塌的窑洞里停下。窑洞深处还算干燥,地面铺着厚厚的灰土。他换上那件灰麻外衫,戴上斗笠,将原本破旧的衣物包好藏在一块石板下。蜡黄的脸在斗笠阴影里若隐若现,加上换了装束,乍一看像是另一个人。
天色完全暗下来。
张翎走出窑洞,如同幽灵般融入夜色。
今夜的目标,是黑水寨的“岩豹”——奎山册子里提到过的对手,擂台上重伤过数人,据说脾气暴烈,嗜酒如命。
岩豹喜欢在城南一家叫“烈骨”的酒馆喝酒,每晚必去,常喝到深夜才晃晃悠悠回住所。这是白天在货栈卸货时,听几个闲聊的苦力说的。
烈骨酒馆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门口挂着几串风干的兽骨,在夜风中轻轻碰撞。张翎没进去,在酒馆斜对面的巷口阴影里停下,背靠墙壁,闭上眼睛。
感知铺开。
酒馆里的喧哗、酒气、汗臭、吹嘘、争吵……混杂成混沌的噪音。他在噪音中筛选,寻找那股暴烈、躁动、如同野兽般的气息。
找到了。
在酒馆二楼靠窗的位置。气息很浓,混杂着酒精的辛辣和一种原始的、不加掩饰的凶性。旁边还有几股稍弱的气息,应该是同伙。
张翎耐心等着。
约莫一个时辰后,二楼窗户推开。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探出半个身子,对着楼下街道嚷了几句醉话,引起一片哄笑。正是岩豹。方脸,浓眉,脖颈粗壮,裸露的手臂上肌肉虬结,布满疤痕。
又过半个时辰,酒馆门开。岩豹和三个同伴摇摇晃晃走出来。四个人都喝得不少,脚步虚浮,大声说笑着朝城南的住所走去。
张翎悄无声息地跟上。
距离保持在五丈外。脚步轻缓,呼吸绵长,斗笠压得很低。今夜月色昏暗,街道上的灯火也稀疏,影子拖得很长。
岩豹四人拐进一条稍窄的街道。这条街两侧大多是仓库和作坊,入夜后少有人迹,只有几盏气死风灯在屋檐下摇晃。
走到街道中段,岩豹停下,打了个酒嗝,对同伴摆摆手:“你们先回……老子放个水……”
三个同伴哄笑着继续往前走,身影消失在拐角。
岩豹晃晃悠悠走到墙根,解开裤带。
就是现在。
张翎从阴影中走出,脚步无声。斗笠下的脸看不清表情,只有手中铁锏青黑色的光泽在昏暗光线下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岩豹虽醉,毕竟是厮杀出来的天才,隐约感到背后气流不对。他猛地回头!
视线里,是一道沉重的、模糊的黑影,以及黑影后那张在斗笠阴影里、蜡黄而麻木的脸。
“谁——!”
喝问刚出口一半。
铁锏已经砸下。
不是砸向胸膛——岩豹穿着厚实的皮甲,胸口要害有护心镜。是砸向他因回头而暴露的、毫无防护的左侧太阳穴。
速度太快。
岩豹只来得及偏了偏头。
“噗!”
闷响。不是骨头碎裂的清脆,而是更湿浊、更沉闷的声音,像是砸烂了一个熟透的西瓜。
岩豹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眼珠凸出,瞳孔涣散。酒意瞬间被剧痛和死亡的冰冷驱散,但意识已经模糊。他想喊,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怪响,混杂着血沫。
身体软软倒下,撞在墙根,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张翎收锏。
锏尖沾着红白相间的秽物,在墙皮上蹭了蹭,抹净。他蹲下身,快速搜了岩豹的身。钱袋、令牌、一小瓶猩红色的药丸——和奎山那瓶很像。都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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