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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的东行最孤独,也最考验心性。
他扮作逃荒少年,衣衫破旧,脸上抹了灰土,独自一人穿行在东山以东的丘陵地带。按张翎指示,他的任务是“填图”——摸清地形、水源、物产,留意人迹。
头十天,他主要测绘地形。用步测估算距离,用自制简陋罗盘辨方向,用炭笔在羊皮上勾勒山势、河流、林地。晚上露宿时,他会爬到高处,观察星象,校正方位。
第十五天,他在一处山谷发现了那片野梨林。果树无人照料,却果实累累,熟透的梨子落了一地,引来鸟兽啄食。阿树摘了几个充饥,味道酸涩,但能果腹。他在图上标记了位置,估算产量:“若采摘晒干,可得果干百斤,冬季备用。”
第二十二天,他遇到了狼群。
七只灰狼从矮树林中钻出,呈扇形围来。阿树没有慌乱,右手缓缓摸向腰间——那里藏着把短柄石斧,斧柄缠着麻绳。他没有跑,而是缓缓后退,背靠一块巨岩。
狼群逼近,头狼低吼。阿树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类似狼嚎的叫声——这是他跟寨里老猎户学的。
狼群顿住了,疑惑地看向头狼。阿树趁机从皮囊里掏出一小包粉末,那是水灵配的驱兽粉,主要成分是硫磺和几种刺激草药。他撒向空中,粉末随风飘散,刺鼻气味让狼群躁动后退。
对峙半刻钟后,狼群悻悻离去。
阿树松了口气,手心全是汗。他没有追击,也没有标记狼群领地——情报员的首要原则是“不主动制造冲突”。他在图上标记“遇狼群,七只,未发生冲突”,继续前行。
第三十天,他发现了那个废弃的圆形石屋遗址。
石屋残墙高及腰,由大小均匀的卵石砌成,灰浆早已风化,但石块咬合依然紧密。阿树在遗址中仔细搜寻,找到了几片陶片,上面有刻痕。他不懂符文,但记得张翎教过的《指路经》上的符号轮廓——这刻痕,很像。
他将陶片小心包好,又在遗址周边探查。发现三处类似屋基的痕迹,呈品字形分布。中间有片空地,地面平整,像是集会场所。在空地中央,他扒开积土,找到了一块埋着的石板,石板上也有刻痕,更复杂,更完整。
阿树用炭笔在羊皮上拓下图样,将石板重新埋好,恢复原状。这是规矩:不带走可能引起注意的实物,只记录信息。
当晚,他在月下仔细研究拓图。那些符号扭曲盘结,有的像眼睛,有的像火焰,有的像波浪。他认不全,但确信这些符号和张毕摩研究的符文有关。
这个废弃部落,不简单。
他没有久留,按计划继续东行。后续二十天,又发现了三处水源、两处适合垦殖的缓坡、一处可能有小型铁矿的赤红色山体。但再未发现人迹或遗址。
第二个月圆夜,阿树准时返回联络点。他将厚厚的地形图、野梨林标记、狼群记录、石屋遗址拓图、水源矿点标注,全部封进铜管。在羊皮末尾,他画了三个波浪,又犹豫了一下,在旁边加了个小小的问号——表示“发现异常,需进一步研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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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五人全部安全返回寨子。
干栏二层的牛皮地图被密密麻麻的新标记覆盖:北边荒原的战局态势、部落分布、巫祭活动区;西南三苗的商路节点、哨卡位置、大比信息、外人踪迹;东边丘陵的详细地形、资源点、废弃遗址。
张翎、岩叔、张昊等人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梳理这些情报。
“荒原要乱一阵子,但白鹿部刚吞并黑狼,需要时间消化,短期内无力南侵。”岩叔指着荒原区域,“不过那些黑袍巫祭……得重点防备。火石他们的描述,像某种精神干扰邪术。咱们的形意拳刚猛,或许能克制,但没交手过,不好说。”
“三苗内部也不太平。”张昊翻看木风带回的细节,“巫祭大比表面是比试,实则是各支争权。那些打听‘古彝族遗物’的外人……会不会是冲咱们来的?”
张翎沉默片刻,拿起阿树拓印的符文石板图样,与《指路经》上的符号对比。
“不是冲咱们。”他缓缓道,“是冲着这些符文,或者更准确说,是冲着‘古彝族’可能留下的传承。那个废弃部落……可能正是古彝族的一支遗民。”
他看向众人:“情报网要继续铺开。下批增派两组人,一组往南探瘴气林,找木风说的那块石碑;一组往西,湖对岸那片山咱们还没摸过。记住,你们只是眼睛耳朵,不战斗,不介入,只观察记录。”
五人领命,休息十天后再次出发。
这一次,他们带回了更多信息,也带来了更多谜团。
但星回寨不再是瞎子聋子了。
百里外的荒原战火,西南山区的巫祭纷争,东边丘陵的古老遗迹,南边瘴林的诡异石碑……这些信息如涓涓细流汇入寨子,经过梳理、分析、研判,逐渐拼凑出这片大荒更真实的模样。
危险在远处蛰伏,机遇在暗处闪烁。
而星回寨,正通过这些延伸出去的耳目,静静观察着,默默准备着。
情报网络的第一根线,已经悄然织就。
路还长,但至少,能看清几步外的坑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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