菌丝断裂的瞬间,陆昭明的身体如断线木偶般坠落。地面撞击的冲击从脚底一路蔓延至脊椎,他闷哼一声,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手掌撑着柏油路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与金属锈味交织的气息,像是某种被遗忘多年的老木箱突然打开,又像是一具尸体在雨中浸泡了数月后散发出的腥气。
他缓缓抬头。
街道两旁的建筑正在缓慢地木质化。原本光滑的混凝土外墙浮现出细密的年轮纹路,窗户边框开始扭曲成不规则的曲线,仿佛有人用刀随意削刻而成。远处一座公交站牌的金属支架已经完全变成了深棕色的木头,表面还残留着几道新鲜的划痕。
齿轮转动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清晰了,就在他左侧两个街区外。
他扶着墙慢慢起身,左手无意识地摸向胸口——罗盘仍在跳动,但频率紊乱,如同一只受惊的甲虫在拼命挣扎。
“状态扫描。”他低声说。
罗盘回应了一阵微弱的蓝光,随即熄灭。
他皱起眉,右手缠绕的血管绷带渗出些许黑血,那是之前战斗时留下的旧伤。左臂的晶格化已经蔓延到肩胛骨下方,淡蓝色的脉络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像是某种寄生藤蔓正悄然生长。
他咬紧牙关,将注意力集中在感知上。
空气中的腐朽气息里混杂着一种奇特的波动,不是灵能,也不是能量场,而是一种……认知污染。它不像血肉教会那种直接侵蚀肉体的存在,而是悄悄地改变人的思维方式、行为逻辑,甚至记忆本身。
就像那些人。
他转过街角,主干道上的行人步态僵硬,动作机械,像被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他们的肩膀会忽然抖动一下,然后继续向前走,眼神空洞,嘴角挂着几乎相同的微笑。
一名穿西装的男人正站在十字路口中央,嘴里不断重复着:“请走斑马线,请走斑马线。”
声音平稳,毫无情绪波动。
陆昭明迅速缩回阴影中,靠在一棵已经木质化的梧桐树下。树叶不再是绿色,而是呈现出诡异的灰白色,叶脉清晰可见,仿佛随时都会碎裂。
他闭上眼,试图调动残存的时空感知能力。
视野中浮现出一片模糊的轮廓,街道、人群、建筑物都像被水泡过一样扭曲变形。但在某个方向,他捕捉到了一个规律性的波动源——每隔七秒一次,像是钟摆,又像心跳。
市中心那座钟楼。
他睁开眼,手指轻轻摩挲着外套第三颗纽扣。那颗纽扣是错位的,自事故发生以来就再也没系对过。他早已习惯了这个细节,但现在,他却感到一丝异样。
一颗半透明的木质纽扣从空中缓缓飘落,在他眼前旋转了几圈,最终落在他的掌心。
存在度:28%。
低于临界值,却未显形幽影。
这不对劲。
他翻转手掌,木质纽扣在他指尖微微颤动,似乎想要逃离,却又无法挣脱。他眯起琥珀色的眼睛,仔细观察其表面纹理,隐约看见一道极细的刻痕,形状像是某种古老图腾。
他没有时间研究更多,远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不是人类的脚步。
更像是某种由齿轮和关节组成的机械生物在移动。
他迅速将纽扣塞进衣兜,转身钻入小巷。脚下踩着一块松动的地砖,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停顿了一下,确认没人注意自己,才继续前行。
穿过一条废弃的地下通道,他来到一处街心公园。
这里比主干道安静得多,只有零星几个市民坐在长椅上,机械性地做着某些重复动作。有人一直在折纸鹤,折完一只又一只,叠得整整齐齐;有人盯着自己的鞋尖,每隔十秒低头一次,仿佛在检查是否还在原地。
陆昭明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女孩身上。
她大约七八岁,穿着一件褪色的连衣裙,坐在秋千上,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纸片,反复折叠着。她的动作极其精准,每一折的角度都完全一致,仿佛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控制。
她的嘴唇在动。
他在一瞬间听清了那句话:
“星星掉下来的时候,月亮就会笑。”
这不是童谣,也不是任何已知语言。但他曾在梦境中听过——那时他还没有被罗盘寄生,只是个普通的生物学家,在实验室里做着无关痛痒的研究。
而现在,这句话出现在一个普通女孩的嘴里。
他蹲下身,藏在灌木丛后,继续观察。
女孩的动作依旧机械,但她的表情却有些不同。她的眼神偶尔闪过一丝清明,像是被困在某个黑暗空间里的人,偶尔透过缝隙看到外面的世界。
“她在抵抗。”他低声说。
这是认知污染早期症状中最危险的一种:部分意识仍保有自我,却被外部力量强行压制。如果不及时干预,这种意识会被彻底同化,成为木偶剧场的一部分。
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继续观察四周。
直到他注意到另一处异常。
钟楼的方向,出现了某种能量波动。每一次脉冲,都让空气中的木质化现象加剧一分。而当他尝试启动罗盘进行定位时,发现星图偏移角度远远超出以往记录——超过三十度。
“干扰源太强。”他喃喃,“要么是钥匙碎片共鸣出了问题,要么……”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
苍白的月光下,钟楼的轮廓逐渐浮现。它的塔尖像一根竖立的琴弦,连接着天幕。而在那之上,他隐约看见了一组图案——十二宫星座,但排列顺序完全不同。
“这不是现实世界的投影。”他说,“这是……另一个维度的入口。”
他没有再多想,迅速调整方向,朝着钟楼前进。
途中,他经过一家便利店,橱窗玻璃上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他愣住了。
镜中的自己,脸上浮现出一道陌生的纹路,从耳后一直延伸到脖颈,像是某种古老的铭文。
他伸手触碰脸颊,镜中人却没有同步动作。
那一刻,他意识到一件事:
他可能已经不是完全意义上的“现实个体”了。
但此刻没有时间深究。
他推开便利店的门,走进夜色中。
身后,玻璃无声碎裂,碎片悬浮在空中,形成一幅扭曲的星座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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