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明的指尖仍残留着芯片嵌入时的余温,那股微弱却清晰的机械脉动正沿着血管缓缓流淌,如同一缕被唤醒的记忆,在他几近崩溃的身体里悄然复苏。
他站在废墟边缘,脚下是一片由断裂钢筋、扭曲齿轮与锈蚀金属板堆叠而成的死亡迷宫。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腐朽的气息,偶尔有细微的金属摩擦声从地底传来,仿佛某种沉睡之物正在缓慢苏醒。
他没有急着前进,而是将手掌贴在一块残破的仪表盘上。冰冷的金属表面布满裂痕,指针早已停摆,但当他调动体内刚获得的能力时,那些死寂的零件竟微微震颤起来,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久违的召唤。
机械亲和——这不仅仅是一种操控金属的手段,更像是一种深层次的共鸣。它让他听见了金属深处的记忆,感知到它们曾承载过的意志与用途。
“不是简单的工具……”他低声喃喃,“是连接。”
他闭上眼,任由意识顺着那股奇异的波动扩散开去。很快,一组稳定的震动频率浮现在脑海之中——就在东北方向约三百米处,一片半塌的工业废堆深处,隐藏着某种仍在运作的装置。
他睁开眼,琥珀色的瞳孔中泛起淡金微光。晶格化的左臂隐隐作痛,但他已无暇顾及。他迈步向前,脚下的金属碎片自动排列成一条相对稳固的路径,为他铺就通往未知的道路。
废堆比远观时更加混乱。倒塌的吊塔横陈地面,生锈的管道像蛇一样蜿蜒缠绕,某些区域的金属甚至仍在缓慢蠕动,仿佛受某种力量驱使,试图重新拼接成完整的形态。
陆昭明谨慎前行,每一步都伴随着金属碰撞的低鸣。他能感觉到这里的空气异常沉重,似乎隐藏着某种无形的压力场。罗盘在他脊椎深处轻轻震动,熵值具现化功能自行激活,一些存在度极低的金属块在视野中显现出半透明的幽影,虚幻得像是随时会消散。
他避开那些不稳定的存在,继续向信号源靠近。随着距离缩短,那种规律性的齿轮咬合声也愈发清晰,节奏稳定,却与现实时间不符——它快了整整三秒。
“倒计时?”他皱眉,心跳不自觉地同步加快。
前方出现一道半埋于土中的金属门框,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尘垢与藤蔓般的血肉菌丝。他伸手拂去灰尘,露出下方刻着的一组符号——那是守夜人议会标志的变种,线条更为粗犷,边缘还残留着某种实验编号的痕迹。
他蹲下身,指尖轻触门框内侧。突然,一段模糊的文字映入眼帘:
Ein Licht in der Dunkelheit.
黑暗中的一束光。
他的呼吸顿了一瞬。这不是普通的铭文,而是艾琳随身携带的那个八音盒上的歌词。他曾听过她无数次哼唱那段旋律,每当她在校准机械义眼前,都会低声重复这句德语。
“她……来过这里?”
他猛地抬头,四下环顾。远处的废堆阴影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速度极快,几乎无法捕捉。但那一瞬间,他清楚地看到一抹熟悉的青铜光泽。
发条耳环。
他迅速追上去,脚步踩在金属板上发出清脆回响。然而,当他赶到那片区域时,只找到一枚静静躺在地上的微型耳环,表面沾着些许机油,还带着一丝温度。
他握紧耳环,心脏剧烈跳动。这不是巧合,艾琳确实曾在此短暂停留,或许还留下了某种指引。
他深吸一口气,将耳环收入口袋,目光重新落在那扇半掩的金属门前。门后,是什么?
他伸出手,掌心贴上门框。机械亲和的能量顺着手臂涌入金属内部,刹那间,一股庞大的信息流涌入脑海——
画面闪现:一间昏暗的实验室,墙上挂满了血肉教会与守夜人合作时期的蓝图;一台巨大的机械核心正在运转,其结构与艾琳的脖颈管线极为相似;还有一个人影,站在控制台前,背对镜头,手中握着一枚发光的钥匙碎片……
画面戛然而止。
陆昭明猛然睁眼,额头渗出冷汗。他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入口。
他用力推开沉重的金属门,黑暗如潮水般涌出,裹挟着令人窒息的腐朽气息。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尽头被浓雾吞没,什么都看不清。
但他没有犹豫,迈步走入黑暗。
就在他踏入的那一刻,胸口的罗盘背面星座悄然偏移了一角,十二道光芒交错闪烁,隐约勾勒出一张地图的轮廓。
而在他身后,那枚被遗落的发条耳环,缓缓转动了一圈。
滴答——
黑暗中,齿轮再次开始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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