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连在水泥地上的701粮所钢印领章,被血和糖浆糊成了一个狰狞的暗痂。血渍边缘,一点冰白的菌苗正从糖霜板结的缝隙里钻出来,顽强地抽出两片冻梨核形状的冰芽。
它动了。建国死死盯着那冰芽,小狼崽般的眼神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焦虑。
没等祝棉俯身细看,门板再次被砸响。这一次的动静不是蛮横的官威,而是钝刀子割肉般的绝望。
陆嫂子——
嘶哑的哭嚎裹挟着刺鼻的海腥味冲进院子,货郎侯景红几乎是滚爬进来的,怀里死死抱着个蒙着破布的柳条筐。他脸上糊满了泪水和鼻涕泥道,见到祝棉,腿一软就瘫跪在地。
爹的船…爹的船没回来!他哆嗦着掀开筐上湿透的破布,那股冲天的腐臭如同有形质的拳头,狠狠砸向每个人的鼻腔。
祝棉的心猛地一沉。她认得这种绝望,那是大海留给寡妇和孤儿的神情。
援朝一声捂住嘴,小脸煞白。和平更是直接把脑袋死死埋进建国腰侧,小手冰一样凉。祝棉下意识地将孩子们往身后拢了拢,仿佛这样就能替他们挡住这死亡的寒意。
筐里,全是拳头大的蛤蜊。青黑色的粗糙外壳紧密闭合着,糊满海底淤泥和腐败海藻的混合物,缝隙里渗出半凝固状的暗黄粘液。这不是收获,是从海里捞出来的、裹着沉船气息的尸骸。
更刺眼的是裹筐的那层布。
一张颜色褪得近乎灰白、边缘被海水沤烂成丝缕的旗子。上面模糊的红色舰徽边角,还勉强能辨出海鹰07四个褪色的绣字。带着盐粒的硬邦邦的旗面,紧裹着一筐死气沉沉的蛤蜊,如同给亡灵盖上的裹尸布。
看着那面曾经代表荣誉与守护,如今却沦为裹尸布的残旗,一股混杂着悲伤与愤怒的情绪堵在祝棉的胸口。又一个父亲,没能回家。
船上…就找到这个…和俺爹戴的棉帽…侯景红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哭声堵在里头,只剩下空洞的咯咯响。他抖着手摸向旗角一处异常厚硬的补丁状区域,爹他…爹最后漂到死人礁外滩…船都烂了…他说死人礁里的东西,都带着煞气…不祥啊…
屋内的血腥味似乎还凝聚在喉咙口,屋外的腥风挟着死亡的气息又卷了进来。祝棉的目光从地上那株指向托儿所通风口的冻梨核冰菌苗,移到这筐裹着烈士残旗的、来自死人礁的死物。
紧绷的弦在她脑子里又铮鸣了一下。
援朝,她声音异常平稳,像拉满的弓弦中心那一点极致的凝定,灶屋大铁锅,满上水,烧滚。建国,拎桶,跟我去海边。
两个孩子下意识地执行命令。建国抄起墙角的水桶,紧跟着祝棉冲进浓得化不开的海雾里。援朝几乎是扑进灶膛,小手抓了把引火的蒿草拼命往灶眼塞。火苗腾起,驱散了些许湿冷的腥气。
冰冷的海水卷过祝棉的手腕,刺骨。
她赤着脚,裤腿卷过膝盖,沉默地在泛着白沫的潮水线边缘蹲下。粗糙的砂砾摩擦着桶底,她耐心地在泥沙与海水交汇浑浊的那一线区域捧挖。深灰色的湿沙和海泥被一捧捧放进桶里,像是在收集大海最后的秘密。
建国提着另一只空桶站在更高的潮石滩上警戒,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被雾汽吞没的礁石滩涂。远处,几声海鸟凄厉的唳叫刺破浓雾。
他低促地喊了一声,嗓音绷紧。
祝棉不再迟疑,提起那桶裹着冰冷海水的混沌泥浆,脚步匆匆却又异常稳当地回到家中。锅里的水已在柴火噼啪的猛攻下剧烈沸腾,大量白汽带着滚烫的压力,顶得沉重铁锅盖微微嗡鸣跳动。
侯景红涕泪横流地看着她——那个他原本以为会施以怜悯的陆嫂子,毫不犹豫地将那面糊满泥沙、浸透腐臭的海鹰07残旗,连同筐里那些死透般硬邦邦结着粘腻冰块的蛤蜊,一股脑儿全倒进了翻腾的沸水里!
啊——不能啊!侯景红惊骇得忘了哭喊,那是脏晦气的东西!裹死人的…煞气撞锅灶,是要遭病的啊陆嫂子!
他爹临死含混不清的警告在他耳朵里炸开——死人礁捞的东西,碰不得!
盖锅盖的闷响阻断了他的惊叫。
灶膛里,柴火在祝棉沉静的拨弄下均匀燃烧。她挽起袖口,手臂上的星形烫疤在火光下一闪。手伸向盐罐,不是平常做菜精打细算时的手指一捻,而是直接抓起一把粗粝的大盐粒子,扬手洒进铁锅边缘蒸腾的白汽里!
嗤啦——
雪白的盐粒遇水汽瞬间熔成一线。紧接着,更密集的、雪白的晶体被不断撒落。灶台前一片死寂,只有锅盖被蒸汽顶撞的噗噗声、灶膛里柴火的噼啪声、以及祝棉手臂稳定扬撒而下的落盐声。
她不是在烹饪,而是在进行一场仪式。一场用滚水、粗盐和烈火,向亡灵追问真相的仪式。
白茫茫的浓雾在锅内被强行驯服,滚沸的盐水与海泥精华相互侵蚀、融合。时间一点点流逝。侯景红绝望地抱住头。六岁的援朝扒着灶台边沿,小鼻翼一张一翕,圆胖的小脸绷得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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