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那声闷响还在震荡,我掌心的探测器红粉几乎凝成固体,指针死死卡在东苑方向。玄烬站在案几前,黑雾在指尖将散未散,眼神像冰层下的暗流,压着不信,也压着一丝动摇。
他问我:“你怎么证明,你现在说的不是另一种‘亲眼所见’?”
我没退。
反而往后退了三步,把空间让出来,把手里的探测器轻轻放在案几边缘,动作慢得像是怕惊扰什么。
“您不信我,可以。”我说,“但您可以信这东西记录的数据流——它不因您梦见谁而改变读数。”
我抬眼看他:“它不会因为‘她’消失过就多跳一下,也不会因为我长得像谁就篡改灵气流向。它只认事实。现在,它说东苑井底有血引石,地脉正在被牵引。您要是觉得我在演,那就当我在演。可数据不会演。”
空气静了一瞬。
玄烬的目光终于从我脸上移开,落在那台用魔纹铜片和辣椒粉拼出来的土装置上。他没碰,但也没下令毁掉。
我知道,这已经是默许。
我转头看向幽梦。
她还跪着,姿势一丝不苟,头低得刚好能藏住表情,袖口垂落,遮住了半截手腕。可那点没烧尽的符灰,正从她指缝里漏出来,像一粒不肯熄灭的火星。
“你跪得太标准了。”我说,“像排练过十遍。真正被冤枉的人,第一反应是抬头争辩,而不是低头藏手。”
她肩膀微不可察地一颤。
我继续:“如果你真忠心,现在就该要求彻查东苑,而不是反复质疑一个刚救了魔尊认知的人。毕竟——”我顿了顿,“真正想除掉我的人,最怕的不是我清白,而是我还能说话。”
玄烬的目光终于扫向她袖口。
那一粒黑灰,在地面投下极小的阴影,正缓缓升温。
幽梦猛地合拢手掌,可已经晚了。那点符灰在掌心自燃,化作一缕青烟,直冲房梁。
我没再看她。
转而面向玄烬:“我刚才说去挖阵眼,不是求您信我,是给您一个验证的机会。可如果我现在去了,他们一看我还能自由行动,说不定就收手了。”
我顿了顿,声音放低:“真正的麻烦,不是他们陷害我。是他们一旦发现计划败露,就会换招。等下次,可能就是直接炸了地脉,嫁祸给我临死反扑。”
玄烬眉峰微动。
“所以?”他问。
“所以,”我直视他,“让他们以为您开始怀疑我。”
我抬手指了指自己:“公开说我冒犯尊威、言行失据,派赤燎‘押送’我去东苑验阵——最好带上锁链,走前殿正门,让所有人都看见。越显得我不被信任,他们越敢靠近第三处阵眼。”
我说完,补充一句:“您只要暗中布控就行。等他们动手那一刻,证据自然浮现。”
玄烬沉默。
寝宫内,风停了,连檐角铜铃都静了下来。
良久,他缓缓点头。
“可以。”他说,“但若你借机逃遁,或私通外敌——”
“您当场劈了我都行。”我接得飞快,“但我得提醒您,我要是真想跑,早就不回来了。昨夜子时,我完全可以钻排水渠溜出宫墙,去哪儿不好?非得回来跟您讲什么共鸣引、幻象源?”
我说完,看了眼幽梦。
她已经站了起来,脸色发白,手还攥着那截烧空的符纸。
“其实我也好奇。”我像是随口提起,“‘她’当年是不是也被人这样陷害过?”
话音落下,玄烬瞳孔骤缩。
我继续:“要是有人在她身边装忠仆,一边递茶一边传讯,一边哭着喊冤一边往阵法里添料……那才真是诛心。”
幽梦呼吸一滞。
我却不再看她,只对玄烬道:“有时候,最想除掉我的人,未必是因为嫉妒,而是怕我知道太多。”
说完,我转身走向寝宫大门。
脚步没急,也没缓,一步一稳。
走到门口时,我故意放缓半拍,回头望了一眼。
幽梦站在原地,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发抖。
我笑了笑:“你说是吧?”
她没答。
可她脚边那块青砖,突然裂开一道细缝,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碾过。
我推门而出。
赤燎已经在廊下等候,铠甲未卸,手里拎着一副玄铁镣铐,看着像是专程为我准备的。
“走。”他嗓音低沉,眼神却朝我眨了两下。
我知道,戏开始了。
我主动伸出手,让他铐上。镣铐落下时,我故意踉跄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哼,像是被压得喘不过气。
赤燎眉头一皱,低声:“不用真戴。”
“戴。”我小声回,“要真。”
他一顿,终究还是扣上了锁扣。
我们沿着主廊前行,一路穿过数重宫门。每过一处,都有值守魔兵注目。我低着头,脚步虚浮,像是已经被吓破了胆。
赤燎走得笔直,可步伐却比平时慢了半拍。
我知道他在等。
等某个看不见的眼睛,看到这一幕:林小满失宠,被押赴东苑,命悬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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