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二年,五月十九。太子诞生的喜讯,随着皇城晨钟的鸣响与明发天下的诏书,如同插上了翅膀,飞向大周的每一个角落。皇帝陛下在嫡长子诞生的次日,便昭告天下,立其为皇太子,赐名“承稷”,并大赦天下、赏赐老人,其欣喜与重视,天下皆知。
京城内外,瞬间陷入了沸腾的海洋。鞭炮声从皇宫附近开始响起,迅速蔓延至全城,连绵不绝,硝烟与喜庆的气息弥漫在初夏的空气里。官府衙门前张贴起巨大的红榜,宣示皇太子诞生的恩旨;酒楼茶肆挂出了庆贺的彩绸;百姓们换上整洁的衣裳,自发地涌上街头,朝着皇宫方向叩拜,口中高呼“陛下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太子殿下千岁!”,脸上洋溢着真挚的笑容。帝后贤明,爱民如子,如今又喜得嫡长子,国本稳固,于百姓而言,这便是最大的安稳与福气。
皇宫之内,更是处处张灯结彩,喜气盈天。宫人们脚步匆忙却井然有序,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笑容。虽然太子殿下刚刚降生,但宫中上至总管太监,下至洒扫杂役,皆得了厚厚的赏赐,人人感念帝后恩德。
然而,在这普天同庆的热闹之下,真正的核心——凤仪宫,却依旧保持着一种外松内紧的静谧。昨夜的惊心动魄与巨大喜悦过后,这里更需要绝对的安宁以供皇后休养,太子适应这全新的世界。
林微微在沉睡了近五个时辰后,方悠悠转醒。身体仿佛被掏空后又重新注入了一丝生气,虽依旧虚弱无力,周身酸痛,但精神却清明了许多。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寝殿承尘,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清雅的果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奶香。她微微侧头,便看见谢无岐正坐在床边不远处的椅上,手中拿着一卷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上,而是静静地看着她。他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显是一夜未眠,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褪去了平日的冷冽,只剩下一种近乎温存的专注。
“陛下……”她开口,声音嘶哑微弱。
谢无岐立刻放下书卷,起身走到床边,动作轻柔地将她扶起些,在她背后垫上软枕,又端过一直温着的参茶,试了试温度,小心地喂到她唇边。“醒了?感觉如何?可还疼得厉害?”他一连串低声问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林微微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温热的参茶,干涩的喉咙舒服了些,才轻轻摇头:“好多了,只是没力气。”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床边不远处那张特制的、铺着柔软锦缎的摇篮,“孩儿……”
“乳母刚喂过奶,睡了。”谢无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冷硬的唇角微微上扬,起身走到摇篮边,极其小心地将里面那个包裹在明黄襁褓里的小小一团,抱了过来,动作略显生疏,却异常稳当。他坐回床边,将儿子轻轻放在林微微身侧,让她能看得更清楚。
小家伙睡得正香,小脸褪去了初生时的通红,显得白嫩了许多,胎发乌黑,眉眼虽未长开,但那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已隐约有了谢无岐的影子。他呼吸均匀,小拳头松松地握着,放在颊边,一副全然信赖、安然无忧的模样。
林微微的心,瞬间柔软得一塌糊涂。她伸出还有些无力的手,指尖极轻地拂过儿子细嫩的脸颊,那温热的、真实的触感,让她眼眶微热。这就是她的孩子,她和谢无岐血脉的延续,昨夜历经苦痛生下的珍宝。
“太医和嬷嬷们仔细看过了,一切都好,很健壮。”谢无岐低声道,目光也凝在儿子的小脸上,那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初为人父的惊奇与温柔,有江山有继的欣慰,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只是毕竟不足月,需得更加精心养护。朕已命太医院院正亲自负责,乳母、嬷嬷皆是千挑万选,绝对可靠。”
“嗯。”林微微轻轻应着,目光舍不得从儿子脸上移开,“陛下为他取名‘承稷’?”
“是。谢承稷。承天景命,绍抚鸿基,稷为社稷。”谢无岐缓缓道,“他是我们的嫡长子,是大周的太子,未来要肩负这万里江山。这个名字,是他的责任,也是朕与你的期盼。”
谢承稷。林微微在心中默念,看着怀中安睡的婴孩,难以想象这小小的身躯,将来要承担如此重的担子。但这是他的命,从他出生在这帝王家,从他被立为太子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
“他会是个好太子的。”她轻声说,不知是说给谢无岐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有陛下教导,有朝中贤臣辅佐,他定能成为一代明君。”
谢无岐握住她的手,两人的手一起,轻轻覆在熟睡的儿子身上。“我们一起教他。”他看着她,目光深邃而坚定,“教他文韬武略,教他仁民爱物,教他如何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个合格的储君。朕要让他知道,他的父皇母后,是如何携手并肩,走过风雨,守住这江山,开创这盛世。朕要让他,在我们的基础上,走得更稳,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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