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七,雪后初晴。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洒在皑皑白雪覆盖的宫阙之上,折射出刺目的光芒,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无形无质、却无处不在的沉凝寒意。平郡王的“急病而薨”,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表面上涟漪正渐渐平复,内里的暗流却开始以更隐秘、更险恶的方式涌动。
林微微有孕的消息,被严密封锁在乾元宫与凤仪宫最核心的小圈子里。谢无岐当夜便以“凤体违和,需静养调理”为由,明发谕旨,免了皇后一切年节庆典的劳累,命其于凤仪宫安心休养,非召不得出。一应宫务,暂由几位资历老成的嬷嬷与女官协同打理,重大事项则需直接禀报皇帝裁夺。
此举在朝野看来,是皇帝对皇后爱重体恤,亦是因前番立储风波、平郡王新丧后的谨慎之举,并未引起太大波澜。唯有少数嗅觉格外灵敏、或别有用心之人,从中品咂出了一丝不寻常——陛下对皇后的维护,似乎过于周密急切了。
林微微依言“静养”,实则内心比往日更加警醒。晨起时难以压制的恶心,日渐明显的嗜睡与疲惫,都在无声提醒着她身体里正在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强迫自己按时用膳,哪怕胃口全无;她仔细阅读太医院院正亲自拟定的安胎方子和禁忌事项,默记于心;她甚至开始有意无意地,隔着衣物轻抚小腹,试图与那个尚未成形的小生命建立某种微弱的联系。担忧、期待、隐隐的骄傲,以及对未知风险的深深忌惮,种种情绪交织,让她在独处时,时常陷入长久的沉默。
谢无岐来得比以往更勤。他不再只是晚间踏雪而来,午后若政务稍闲,也会信步踱到凤仪宫,有时携一两卷有趣的游记或农书,有时只是静静坐在她身侧,处理他自己的奏章。他不常言语,但目光总会似有若无地扫过她依旧平坦的腰腹,眸色深幽,带着一种林微微此前未曾见过的、近乎虔诚的专注。他会亲自过问她每日的饮食,挑剔太医开的药方是否过于苦寒,甚至有一次,因为她午睡时未盖好薄毯而微微蹙眉,亲手为她掖好被角。
这些细微的、近乎琐碎的关切,与他平日朝堂上杀伐果决的冷硬形象判若两人,让林微微在受宠若惊之余,心底那根紧绷的弦,也稍稍松弛了些许。她知道,这个孩子,对他们二人而言,意义远超寻常。
然而,表面的宁静之下,暗潮已然开始涌动。
最先察觉异样的,是久居静思阁、几乎被世人遗忘的赵侧妃赵清韵。她虽被变相幽禁,但多年经营,在宫中总还有些不起眼的耳目。林微微突然“凤体违和”需长期静养,且乾元宫与凤仪宫的人事与物资调配陡然变得异常谨慎周密,连每日倾倒的药材渣滓都有专人查验后焚毁——这些不寻常的迹象,通过一个负责浆洗的老宫人,传到了赵清韵耳中。
“凤体违和?”静思阁佛堂内,赵清韵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灰败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冰凉的讥诮,“怕是‘喜’不是‘病’吧。”她久居深宫,对这些隐秘之事格外敏感。皇后年轻,与陛下正是情浓,此前一直无所出,突然这般大张旗鼓又遮遮掩掩地“静养”,除了有孕,她想不出其他缘由。
这个消息,让她沉寂如死水的心湖,泛起了恶毒的涟漪。她想起自己入府多年,小心翼翼,却始终不得宠爱,更无缘子嗣。想起苏氏那蠢货张扬跋扈,最终落得凄惨下场。想起林微微,那个出身低微却步步高升、如今竟可能怀上嫡子的女人……凭什么?凭什么她赵清韵要在这冰冷的佛堂了此残生,而那个女人却能享尽帝王宠爱,甚至可能诞下未来的太子?
一丝扭曲的嫉恨,如同毒藤,悄然缠绕上她的心脏。但她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如今她自身难保,又能做什么?不过……这个消息,或许有人会感兴趣。她垂下眼,继续捻动佛珠,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失态从未发生。然而,当夜,一张写有隐晦字符的、裹在蜡丸里的纸条,随着每日往静思阁送柴炭的粗使太监,悄无声息地流出了宫墙。接收纸条的人,是平郡王府一名早已被“夜枭”盯上、却因过于谨慎尚未动他的外院管事。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亦有暗流涌动。几位素来以“清流直谏”自居、实则与某些宗室势力往来密切的御史,开始联名上奏,言辞恳切地“关心”皇后凤体,询问病情,隐晦建议应广召名医会诊,或可祈神祭天为皇后祈福,言语间将皇后凤体安康与国运昌隆紧密相连。表面是臣子忠心,实则步步紧逼,想探知皇后“病情”虚实,甚至可能想借“祈福”“会诊”之名,将手伸进后宫。
谢无岐将这几份奏章留中不发,只在一次小范围议事时,冷冷扫了那几位御史一眼,淡声道:“皇后只是思虑过甚,略感风寒,需静养。朕已命太医院尽心调理,不劳众卿挂心。尔等还是多将心思,放在北疆防务、江南春耕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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