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岐登基为帝,乾坤独断,改天换地。朝堂风云,北疆烽火,帝后同心,这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地掩盖了后宫那方本就不甚起眼的天地。然而,深宫之中,从来不会真正沉寂。那些曾经在潜邸时期便存在、随着谢无岐登基而身份尴尬的旧人,她们的命运,并未因新帝的刻意忽略或新后的宽容而得以自主,而是被时代的洪流裹挟,走向各自注定的终局。
凤仪宫东侧,有一处僻静的宫苑,名唤“静思阁”。这里曾是前朝太妃礼佛清修之所,如今,成了赵侧妃赵清韵的“静修”之地。自谢无岐登基,她便被以一种“体面”的方式迁居于此,远离了后宫的核心。没有明确的贬斥诏书,也无任何封号,她仿佛被所有人遗忘,只余下“赵氏”这个模糊的称谓。
静思阁陈设清简,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寒素,与昔日王府侧妃的居所天差地别。赵清韵独自坐在窗下,手中捻着一串磨得发亮的佛珠,目光落在窗外一株孤零零的枯梅上,平静无波。她穿着素色布衣,不施粉黛,鬓边已见几丝银发,明明不过双十年华,眉宇间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暮气。
宫人轻手轻脚地进来,将食盒放下,又无声退去。赵清韵看也没看。自入静思阁,她便自请茹素,一日两餐,从无要求,对宫人也极为冷淡。外间风云变幻,新后林氏如何风光,朝局如何动荡,仿佛都与她无关。她像一潭死水,再不起波澜。
只有极少数在潜邸时便服侍她、又随她入宫的心腹老仆知道,自家主子并非真的心如枯井。在无数个孤寂的长夜,她会对着铜镜,长久地凝视自己依旧年轻却已无生气的面容,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太后倒台、安郡王身死的消息传来时,她捻着佛珠的手曾剧烈颤抖,几乎捏碎了珠子,但最终,也只是化作唇角一丝几不可察的、冰凉的弧度,似嘲讽,似悲凉,又似早已料定的解脱。
她曾经依附的太后,曾经暗中效力的安郡王,都已成为昨日黄花。她这个无子、无宠、更无强大娘家支撑的前朝侧妃,能在这波诡云谲的深宫留下一条性命,幽居一隅,或许已是新帝和新后最大的“仁慈”。她不再挣扎,不再试图联络任何人,只是安静地活着,如同一抹无声无息的影子,见证着这座宫殿新的主人书写属于他们的历史。这是她的宿命,也是她在这场权力游戏中,作为一枚被用完即弃的棋子,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体面。
与赵清韵近乎自囚的沉寂不同,苏侧妃苏氏的结局,则要“热闹”得多,也惨烈得多。
苏侧妃出身将门,性子骄纵,在潜邸时便不甚得宠,全仗着母家有些军功,又与当时尚是太后的叶氏沾亲带故,才得以立足。谢无岐登基后,苏家因在军中与安郡王旧部多有勾连,被新帝以“整饬军务”为名,明升暗降,调离了实权位置,苏家的声势一落千丈。苏侧妃在宫中,自然也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她起初并不甘心,仗着最后一点“从龙之功”的虚名,在宫中仍有些跋扈,对凤仪宫的宫人时有刁难,言语间对林微微这位“农女出身”的皇后也颇多不敬。林微微初掌六宫,忙于前朝后宫的千头万绪,对苏氏这等跳梁小丑,并未过多理会,只以宫规约束,小惩大诫。
然而,苏侧妃却将这种“无视”当成了“懦弱”,变本加厉。尤其是在太后被废、幽居慈宁宫后,苏氏如同惊弓之鸟,行事愈发乖张,似乎想通过这种虚张声势来掩盖内心的恐惧。她甚至暗中联络了一些同样对现状不满、或被清洗的安郡王余党家眷,试图“抱团取暖”,说些怨怼之语。
这一切,自然瞒不过林微微的眼睛,更瞒不过谢无岐布下的耳目。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一次宫廷小宴上。苏侧妃多饮了几杯,又见林微微对几位宗室女眷和颜悦色,对自己却不冷不热,积郁多时的怨气终于爆发。她借着酒意,竟然当众讥讽林微微“出身微贱,凭狐媚手段上位”,更暗指谢无岐“宠妾灭妻,不念旧情”。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林微微尚未发作,随侍在侧的常信已面沉如水。宴席不欢而散。
当夜,苏侧妃所居的“缀锦轩”便被玄甲卫围了。谢无岐甚至没有亲自过问,只让常信持了他的手谕前去。
“苏氏,恃宠生骄,言语无状,诽谤中宫,结交罪余,其行可恶,其心可诛。着,褫夺一切封号,贬为庶人,幽禁冷宫。其母家,教女无方,削爵一等,闭门思过。” 诏书冰冷,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苏侧妃当场瘫软在地,哭喊求饶,言及往日情分,痛斥林微微陷害。然而,一切都晚了。她被毫不留情地拖走,华丽的宫装被强行剥下,换上粗布囚衣,塞进了皇宫最偏僻阴冷的“永巷”深处。那里,是真正冷宫所在,进去的人,几乎再无重见天日之时。
苏家的结局更惨。削爵闭门只是开始,很快,便有御史弹劾苏家子弟“侵占民田”“纵奴行凶”等罪,证据确凿。谢无岐朱笔一挥,苏家老爷子罢官夺职,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流放边关,诺大一个将门,顷刻间树倒猢狲散。
苏氏的结局,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后宫最后一丝不安分的火苗。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新帝对皇后是何等维护,手段又是何等酷烈。连苏侧妃这样有“从龙”之名、娘家尚有军功的人都落得如此下场,还有谁敢再对中宫有半分不敬?曾经或许存在的、对后位的些许觊觎之心,此刻也彻底烟消云散。
赵清韵在静思阁听闻苏氏的下场,只是拨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唇角那丝冰凉的弧度更深了些。她早就料到,以苏氏那蠢钝张扬的性子,在这新旧交替、帝后权威鼎盛之时,必不会有好下场。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这样狠。也好,杀鸡儆猴,这后宫,总算能彻底清净了。她闭上眼,继续捻动佛珠,仿佛外界的一切,再与她无关。
两处宫苑,两种结局,却都指向同一个事实:这深宫,已是帝后的天下。旧日的尘埃,无论曾如何飞舞,终究要落定。而新的秩序,在铁腕与鲜血中,已然稳固确立。林微微的后位,至此,再无任何潜在威胁。她甚至无需亲自出手,自有人替她扫清一切障碍。这,便是站在权力巅峰,所带来的、无声却最有效的震慑。
深宫余烬,终化尘埃。而凤仪宫的方向,朝阳正冉冉升起。
喜欢殉葬王妃掀了摄政王的棺材板请大家收藏:(m.20xs.org)殉葬王妃掀了摄政王的棺材板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