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农坛的惊雷,炸碎了京城短暂的平静。刘崇重伤、鹰嘴隘危在旦夕的军报,如同瘟疫般迅速传遍朝野,恐慌如同阴云般笼罩了初春的京城。绥远卫失守的惨痛尚未淡去,北狄的兵锋竟已直指更为关键的鹰嘴隘!若此隘再失,北疆门户洞开,后果不堪设想!
紫宸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谢无岐高踞龙椅,面色铁青,手中紧握着那份染血的军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殿下文武百官鸦雀无声,人人面色惶惶,连大气都不敢喘。林微微端坐凤位,宽大衣袖下的手悄然紧握,心已沉到谷底。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废物!一群废物!”谢无岐猛地将军报摔在御案上,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刘崇重伤!副将临阵怯战!万余守军竟被北狄连夜突破外围防线!鹰嘴隘若失,朕要整个北疆将领的人头来祭旗!”
雷霆之怒,震得殿宇嗡嗡作响。百官扑通跪倒一片,高呼:“陛下息怒!”
“息怒?!”谢无岐霍然起身,玄色龙袍无风自动,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北狄蛮夷,欺人太甚!真当我大周无人了吗?!”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跪伏在地的群臣,“如今局势,尔等有何良策?!”
殿内一片死寂。主和派早已噤若寒蝉,主战派亦知形势险恶,不敢轻易开口。边关大将重伤,军心必然动摇,此刻贸然增兵,若再遭挫败,局势将彻底崩溃。
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兵部尚书硬着头皮出列:“陛下息怒!当务之急,是火速选派得力干将,驰援鹰嘴隘,稳定军心!同时,严令周边诸卫所全力策应,务必守住隘口!”
“得力干将?”谢无岐冷笑,“刘崇已是北疆支柱,如今谁可替代?谁能在那群骄兵悍将中立刻树立威信,扭转败局?!”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北疆局势复杂,派系林立,若非刘崇这等宿将,的确难以服众。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林微微,忽然轻声开口,声音清晰而镇定,打破了殿内的死寂:“陛下,诸位大人。妾身以为,北狄此次倾力来攻,气势正盛,寻常将领恐难挽狂澜。且刘将军重伤,军心浮动,非威望不足以定之。”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林微微迎向谢无岐深邃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此刻,唯有陛下……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
四字如同惊雷,再次炸响在紫宸殿!百官哗然!御驾亲征,非同小可!胜则江山永固,败则国本动摇!更何况陛下登基未久,京城暗流涌动,若离京远征,万一……
“皇后娘娘三思!”张太傅急忙出声,“陛下万金之躯,岂可轻涉险地?京城乃国之根本,陛下坐镇中枢,方可运筹帷幄啊!”
“太傅所言极是!”不少官员纷纷附和。
“坐镇中枢?”林微微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若鹰嘴隘失守,北疆崩坏,敌军长驱直入,这中枢……还能安稳运筹吗?刘将军乃北疆军魂,他重伤的消息传开,军心士气已遭重创。此刻,唯有陛下亲临,方能以天子之威,重聚军心,以雷霆之势,反击敌寇!此非匹夫之勇,乃定国之战!”
她看向谢无岐,目光坚定:“陛下之勇武,天下皆知。陛下之威望,足可定鼎。此刻亲征,正可向天下昭示陛下扫平边患、守护江山之决心!亦可彻底震慑朝中宵小,绝其妄念!妾身相信,陛下亲至,北疆将士必当用命,此战……必胜!”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掷地有声,将御驾亲征的必要性和可行性剖析得淋漓尽致,更带着一种对谢无岐毫无保留的信任。
谢无岐紧紧盯着她,眸中翻涌着剧烈的波澜。震惊、审视、权衡,最终化为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何尝不知亲征的风险?但林微微说得对,此刻,唯有他亲自去,才能挽回败局,才能真正掌控军队,才能彻底粉碎内外一切阴谋!
“皇后……所言极是。”谢无岐缓缓开口,声音已恢复了惯有的冷沉,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北狄猖狂,国难当头,朕……岂能安坐于这深宫之中?!”
他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朕意已决!三日后,御驾亲征,北定边患!”
“陛下!”仍有老臣想劝。
“不必再言!”谢无岐断然挥手,“朕离京期间,由皇后监国,张太傅、李尚书、刘侍郎(刘崇之弟)辅政,一应军国要务,皆由皇后决断!见皇后,如见朕!敢有违逆者,斩!”
监国!皇后监国!这权力,几乎与摄政无异!群臣再次震惊,但看着帝后二人坚定无畏的神色,无人再敢出声反对。
退朝后,乾元宫内殿。气氛凝重而急促。
“陛下,此去凶险,万望保重龙体。”林微微为他整理着甲胄的系带,指尖微颤,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纵使她再理智,深知这是最佳选择,但想到他要亲赴刀光剑影的战场,心中仍是揪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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